除了广播室闹得最大的那次以外,小羽实际上还做过很多次噩梦。有时是被那个所谓的“老师”路易波德拿着十字架和圣经追杀,有时是整个银滨连同自己最珍视的那些朋友家人一起被毁灭,也曾有被困在幽暗森林中的记忆——不停向前逃跑,在绝望中寻找能够逃离的方法。
而此时,她没有在做梦,而是真正意义上直面神印,这背后一切的元凶。
屹立在面前的神印仿佛贯穿天地的庞然大物,只是在脚下看上一眼就会感到强烈的不适,恨不得将双眼活生生挖出,尖叫着逃离这片是非之地。她在恍惚中感觉自己回到了虚幻而诡秘的梦境当中,然后又用特莫克塞给自己的嗅盐将神智重新稳定。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要这么针对我……”小羽喃喃自语,一步一步向神印走去,“我甚至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能够听懂我,理解我的话语,或者说能够像人一样思考——
——但是,如果是你将我拉入到一个又一个恐怖的梦境,想要让我崩溃,想要让我无助地哭泣和哀嚎,你,注定要失望了。”
小羽伸手抓住神印,又马上缩回去,整个人跪倒在地上痛苦捂住手心。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像是将手深入炙热的岩浆,又仿佛握住了一块寒冰。
她必须顺着双螺旋的结构爬上去,可是如果连握都握不住……
两根纤细的藤蔓爬上小羽的手腕,连同手心上的黑紫色伤口一起将双手尽数包裹缠绕,形成了一对简陋的手套。
小羽回头看去,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李霜给了自己一个大拇指,正想走过来,却被两团疾冲而来的蓝色火焰困住,不得不展开搏斗。
另一处,特莫克和路易波德的战斗依旧在继续,大量的尘埃被抛向空中,让原本能见度就很低的外世界变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小羽咬住牙齿,再一次抓住神印,努力向上爬。
她开始庆幸自己事先装上了能够强化运动能力的义肢,即使没有经过专门的攀爬训练也能够以一秒一米的速度向上爬行。这个速度固然无法和专业攀爬运动员相比,对于她而言已经实属不易。
即使有藤蔓的保护,她在抓住神印的时候依旧能够隐隐感受到疼痛。制作神印的组成材料并不明确,就她的触感而言像是粗糙的大理石,为攀爬提供了很多摩擦力支援。
“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尽全力爬到神印顶部,然后站在上面刺穿自己的心脏,剩下的事情可以都交给我……”
特莫克的提醒在她的耳畔旁边回响,眼泪从眼角滑落,小羽知道那样做意味着什么——其他人不说,但自己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明天的太阳。
如果这就是我无法逃避的宿命……
没有时间悲伤,没有时间徘徊,没有时间思念朋友和亲人,小羽爆发出全身的力气向上攀爬,胳膊的酸痛和内心的恐惧都被抛到九霄云外。
小羽在闲暇时间陪伴安洁忒看过很多言情影视作品,在这些作品里遇到这种不得不做出重大牺牲的时刻,通常都会预留一些时间让主角整理思绪,说出遗言。
可是她又该说些什么呢?还没有好好和小忒道歉,还没有向丝姐姐证明自己,还没有好好体验银滨的中学生活,甚至还没有和特莫克好好道别。
什么都想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哪里又有时间给自己哀悼啊?
她的视野开始扭曲,脑海里传来蜂鸣声,她看到的不再是神印,而是陷入火海的银滨。人们的哭喊声在耳畔回荡,烈火熊熊燃烧的噼啪声清晰可见,就连空中似乎都布满人肉烤焦的味道。
幻觉……更多的幻觉……永无止境的幻觉……
受够了啊,真的受够了啊……总是给我放这些噩梦片段,总是让我一遍遍面对自己最害怕的事情……神印啊,你就只会这样做么?想要让我退缩,想要让我尖叫着逃离这里……
可是神印啊,你知道么,如果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能够保护好其他人,保护好丝姐姐漠姐姐,保护好小忒,保护好特莫克,保护好学校里的其他同伴,还有那些银滨的大人们……
那么我也必定要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将接下来的路程走完啊!
代表现实的内世界,金娥丽丝呼吸一滞:「我感知到小羽了,她现在离神印很近很近,恐怕随时都会融合在一起。」
「是在空天母舰那里么?我立刻过去救她。」漠正在给心上人包扎伤口,来自塔莫安的神秘魔法少女(实际上是恰斯卡的特工加比尔)用硕大的叉子将金娥丽丝的胸口捅了个对穿,留下两个穿透身体的大窟窿。
「我也来帮忙!」旁边的苏米娥站在机甲上,操纵多管机枪对来袭的小乌鸦展开扫射,「早就想对那个大家伙试试导弹的威力了,看看魁扎尔制作的战争机器究竟有没有资格和魔法少女媲美!」
「丽丝的血根本止不住,那个魔法少女的攻击有附加效果,」漠将满是鲜血的绷带全部扔掉,又拿起新的一卷,「你在这里看着丽丝,先撤回后面的银滨阵地,把乌鸦交给卡戎军事部处理,我去找小羽——」
「你进不去的,她不在这个世界,」金娥丽丝拉住漠,「她在维度更高的外世界,那里离神印的本体更近。除非能够打开前往那里的通道,我们没有办法将小羽救出。」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最多二十分钟——最少五,一旦神印利用小羽这把‘钥匙’打开自身,那接下来银滨面临的麻烦就大喽。」
「你有办法打开那里的通道,对吧?」
「以前有,现在落魄了,很难……不过并非没有办法。」
金娥丽丝指了指的神印顶部:「你们都知道,过去三天睡美人一直在上面忙碌,她的目的是为了制造能够和神印链接的信标‘锚’,这玩意能够充当诱饵让神印自己动起来,但也同样能够打开通向外世界的通道——」
漠化身一道残影,直直冲向远处已经陷入惨烈战场的神印。
「老实说我不想和睡美人产生冲突,但眼下显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金娥丽丝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丢到嘴里:「疼疼疼啊——早知道那个魔法少女能让人流血不止我就不和她近战了。」
「你本来也不应该和她近战,」苏米娥接过绷带继续展开包扎,突然灵光一闪,「对了,圣水!我这里还有一些!」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给金娥丽丝灌下:「瓦尔和法琳娜搞的宗教挺好玩的,我不信那个不过它们的圣水是真的好喝,甚至还有治疗作用——试试看能不能止住伤口。」
金娥丽丝一口干掉了整瓶,她开始咳嗽。
「慢点喝慢点喝,魔法少女不怕溺死也会呛着……等等,你在吐血!」
苏米娥瞪大眼睛,她的同伴现在开始往外大口大口喷吐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而且愈发猛烈,甚至没有停止的现象。
「把那瓶水丢掉……」
她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看着手中的军用水壶:「不对啊,这个圣水为什么会让人吐血……
「因为它被诅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