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娥丽丝听见了一阵低语,它在自己的耳畔旁边回荡,用地球上并不存在的语言对话。她听不懂里面的每一个音节,却依旧能够准确理解那诡异的话语。
它在低语自己的名字。
低语并没有持续很久,炮火的轰鸣声很快将它们淹没,梦兆安疲惫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它刚才又来找你了,我帮你屏蔽掉它那些喋喋不休的话语了——老实说我自己听多了都烦。”
“谢谢,”金娥丽丝舔舐嘴里的棒棒糖,旁边的无人机发来新的坐标,她心头一动,调转五门火炮对准所处坐标就是一轮轰击,“神印的能力归根到底就那么三板斧,对人类来说已经足够致命。”
“我没法抵挡太久,”梦兆安叹口气,“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个形态还能在你脑海中维持多久,如果本体那边因此出事就完蛋了……”
“本体啊,”金娥丽丝喃喃自语,“梦兆安她,现在在‘那里’还好么?”
“不好,很不好……”如果有实体,她一定会摇头叹息,“那两股能量一直在腐蚀身体,争夺控制权,我们能够勉强在她的脑海中巩固一小块区域,但也仅此而已,没有办法将它们彻底赶走——而且我们内部也一直在争斗,愤怒的梦兆安一心想要将包括我在内的其他意识全部驱逐,我一直都在竭力调节众多意识之间的矛盾,希望能够先一致对外处理共同的敌人……没有效果……”
栖息在金娥丽丝发根深处的,是梦兆安,但又不完全是梦兆安——仅仅只是梦兆安众多意识的一种,名为“温柔的梦兆安”,也是为数不多积极正面的情绪。
“我的确会思考,梦兆安的本体会不会趁这番混乱现身,”炮火映照金娥丽丝的脸颊,浓烟遮住少女的身影,周围没带口罩的民兵剧烈咳嗽,“如果你能够附身在我身上,其他梦兆安自然也能。”
“抱歉,我没有任何记忆,”温柔梦兆安语气里带着痛苦,“我只记得自己上一秒还在竭力稳住愤怒梦兆安想要采取的行动,下一秒就一阵恍惚,然后发现自己来到你的身体里了。”
“这样么。”金娥丽丝叼着棒棒糖。
事实上,温柔梦兆安的附身降临完全是因为海乐诺的介入:那时候的金娥丽丝和漠在向日葵中学被卷入恰斯卡军方阴谋,她们在瑞厄斯的梦境里动用最终杀手锏,击败了海乐诺的手下,将侵入梦境的梦兆安重新驱逐。
尽管海乐诺动用了梦境扭转能力,消除了所有人的记忆,但温柔的梦兆安却在那个时候留了下来,没有和其他梦兆安意识一样被驱逐回“那里”,而是降临附身在金娥丽丝体内。
脱离了本体的温柔梦兆安非常虚弱,她最开始一直在金娥丽丝体内沉睡,慢慢恢复力量,直到金娥丽丝中了圣水诅咒陷入沉睡才猛然惊醒,不得不动用了自己本就不多的能力帮助对方重新苏醒。
这些都是后话,都是当事人并不知晓的真相。
“你这么说,结合现有的证据,我姑且相信为是那家伙做的——而且很大可能是为了稳住我这里,不让梦兆安本体过于兴风作浪。”
“不要过于相信那个……存在……”温柔梦兆安有些害怕,“它不是盟友……它绝对不是盟友……绝对不是能够被相信的……”
“但是是可以利用的工具,”金娥丽丝将灵魂宝石塞入口袋里,放在一大堆黑耀之种中间,这样就算一颗种子消耗完了也能有另外一颗立刻补上,“你之前不就是动用那家伙的能力把神印第一波攻击解决掉的嘛?麦克米兰都给我展示图了,那个时候无人机拍摄的,空中老大两颗眼睛在互相对视呢。”
“只是不得已的下策……”温柔梦兆安的声音虚弱无比,“丽丝,我知道你的决心不会轻易被我改变,但请允许我以……以女朋友的角度,向你提供建议……”
金娥丽丝没有回应,她在火炮上站起,看着黑潮逐渐逼近银滨边境。
无人机的画面上,占据大半屏幕的红色方块,也终于来到了代表银滨边境的蓝线外围。
在她的视野中,一辆小吉普正在公路上全速开着,向银滨边境逼近,它身后是无数的类人生物,以不亚于轿车的速度狂奔,吼叫声甚至一路传到了这里,隐隐约约盖过了炮火轰鸣声。
哨站上的民兵操起重机枪,对着追击吉普车的类人生物猛烈扫射,将它们撕裂成碎片,铁丝网后面的民兵调整角度,一发迫击炮命中吉普车后方,将一群马上就要抓住车后架的类人生物炸得人仰马翻。
一支藤蔓从地下伸出,一把缠住吉普车的前轮,将车子整个掀飞。吉普车在惯性的作用下依旧向前开着,只不过已经整个飞上空中开启了自由旋转模式,随后重重摔倒在地上。
哨站上的民兵怒吼着,手中的重机枪喷吐着火舌,子弹打在藤蔓身上,溅起数粒火星,然后又被弹到一边,只留下了浅浅的焦痕。
吉普车四脚朝天栽倒在地上,藤蔓从破裂的车窗伸入,车里坐着的一男一女系着安全带,但也在剧烈的翻滚下被震得七荤八素,此时面对缓缓逼近的藤蔓,竟是连一声尖叫也发不出来,闭上眼睛绝望等待死亡——或者说比死亡更糟糕结局的降临。
红色的身影跃过哨塔和铁丝网,径直冲向吉普车。稚嫩的双手抓住藤蔓,硬生生将它们拽下汽车。藤蔓扭动着,对新出身的少女打扰了自己的猎杀极为不满,像蟒蛇一样将对方死死缠绕,却发现自己只需要一个呼吸就能瞬间将一个成年人挤断的缠绕,面对眼前的少女没有任何效果。
金娥丽丝咽下嘴里的棒棒糖,双手直接发力,将缠绕在身上的藤蔓尽数扯碎,然后在后面类人生物赶上来之前,举起吉普车大踏步撤回防线。
“是市长!”哨站上的民兵兴奋喊叫着,手里的重机枪喷吐得更加卖力,迫击炮旁边的民兵灌入一发炮弹,又炸飞一大片类人生物。金娥丽丝脚下还缠绕着几根不情愿松手的藤蔓,举着头顶的吉普车稳稳当当撤回护罩内。附近的医疗团队立刻赶过来支援,将受伤的男人女人抬上担架火速撤离。
金娥丽丝转身看去,黑潮的最前端,位于第一排疾走狂奔的类人生物,终究是闯到了银滨边境,边凝蝶的电磁护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