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一直都是乐观的孩子呢，无论什么时候面对什么人，都是那样温柔而乐于助人，你总是会用治疗法术帮病人治愈伤口，名气在银滨内也是愈发响亮，很多人都在私下里管你叫神圣天使呢~”
法琳娜轻抚瓦尔的白色马尾。
“但我能够看出来的，你其实一直都没有释怀，没有真正从过往的悲痛出走出来——你一直都在装作没什么事情的样子，你骗得了其他人，骗不过我的呢~”
“娜娜酱她，一直都是我心里最珍重的那个她，”瓦尔轻轻回应道，“能够在这辈子遇到她是我最大的幸运。我答应过她的，无论如何都在坚定走下去，用善良和仁爱驱散世间的黑暗——如果她能够看见银滨过去几个月欣欣向荣的重建场景，该有多好啊。”
“我从来没有见过奥瑞阿娜，但我知道她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女孩，”法琳娜凑到瓦尔的耳边低语着，“你知道么，瓦尔？为心爱之人的离去而哭泣，这样的情感再正常不过，没有必要感到羞耻和难过，觉得这是自己并不坚强的懦弱表现。”
“我知道，我知道，”瓦尔喃喃自语，“我以为我知道这样的情感的，我以为都是知道的。
娜娜酱下葬的那天，我给她换上了她最喜欢的那条裙子——那是一条洁白的裙子，裙摆绣着好几朵莲花。那是我们先前在清理银滨一家服装店的时候找到的，娜娜酱她啊平时根本不怎么穿裙子，在天使之翼的时候每天都是夹克牛仔裤两件套。她一直都在说，现在这种乱世自己理应救助更多的人，哪有时间打扮和臭美呢？
娜娜酱一直都是那么中性的打扮，每天淌着污水和淤泥拿着她的大板手修这个修那个，但我其实一直都知道她一直都有少女心的啊。我一直都偷偷为她保留着那条裙子，幻想着有朝一日天使之翼发展壮大，人们终于从乱世的阴霾中走出来后，一定要和她来一场浪漫的约会，看看穿上那条裙子的她究竟能够有多美。
那条裙子真的很适合她，那个时候躺在那里的她真的很美，就像童话故事中当中的睡美人那样，安安静静躺在那里，端庄而优雅。我那时候就在想，能够看见那样美丽的她，将那样的身影永久定格在脑海中，也是不错的回忆呢。
往后的日子很忙，只是重建银滨的担子很重，一方面为了救助更多的人，另一方面也需要在学校努力学习，我一直都要好好遵守着那份约定，我知道在天国的娜娜酱看见现在的银滨一定也会很开心的。
可是很多个时候，我都会在梦里梦见她，就穿着那条洁白的裙子，安安静静躺在一群莲花中间，就那么安详着睡着，我觉得我一定是听见了她均匀的呼吸声，看着她的睫毛在微微颤动。我好想和她躺在同一片花海里，可每次都会在走过去的时候醒来，眼里只剩下冰冷黑暗的天花板，指尖只剩下打湿的枕头。”
法琳娜安静聆听着，轻轻抚摸瓦尔的后背，她能够感受到语气里细微的颤抖和抽噎。
“爸爸和妈妈走的时候，我一直都在旁边哭，哭得很大声，眼泪流个不停，是他们一直在安慰我，不要因为他们的离去而绝望伤心，要遵从神的教义继续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娜娜酱走的时候，我没有哭，我决定继续遵从和她的约定，和爸爸妈妈的约定，还有面对神明所立下的誓言，继续好好活着。
可是那就像是一根刺，一根扎在肉里，扎在心里的尖刺，一开始可能只是一些小痛，没有开膛破肚那样撕心裂肺的痛苦，过了一会可能甚至完全没事了——可是从那往后，每每动一点，每每夜深人静，每每遇到相关的事物，它都会在那里刺痛，绵延如同波浪，一下都一下，没有止境，没有尽头。”
法琳娜搂抱着瓦尔，满脸疼爱和慈祥：“了不起啊，瓦尔，真的很了不起啊——”
窗外沉闷的炮火在继续，屋内两个少女紧紧搂抱在一起，彼此都能听见心跳声。
“你养的雪莲花开放了呢，”法琳娜伸手轻轻波动花瓣，“那么傲然，那么出淤泥而不染，那么清白，我隔着老远都能闻到它的香气。”
“这也是娜娜酱留给我为数不多的遗物，”瓦尔将头从对方的怀中抬起，眼眶红红的，“我也答应过她，一定要把这些花养得好好的，让它们能够在银滨这片土地上扎根。”
“它们一定可以的，”法琳娜抚摸瓦尔的发丝，“有你这样优秀的‘母亲’在，它们一定可以在银滨茁壮成长。”
“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瓦尔站起身，“啊对了，那个，我能再喝一杯汽水么？法琳娜亲手为我酿造的？”
“很抱歉，我不能，”法琳娜笑着摊开手，“在调查结果出来前，我不能离开这里，我也不能动用自己的水能力喂任何人——如果可以，我其实很想去前线帮忙。”
“没关系的，”瓦尔的声音里满是坚定，“我相信他们很快就能得出法琳娜无罪施放的结论，有你的加入，前线的情况应该也能好转些。”
少女们四目相对，空气在沉默中发酵，法琳娜站起来，轻轻捧起瓦尔的脸颊将头凑了上去，然而后者却轻轻向后退去：“抱歉，法琳娜，我不能……”
“咳咳，是我失态了，”法琳娜咳嗽了几声，“总之，感谢你来探望我，也谢谢那些碳烤蜘蛛。”
“也很谢谢你愿意一直倾听我那些一直都难以启齿的事情呢。”瓦尔歪着头，腼腆笑着。
“那就先不打扰你了，”法琳娜端坐在椅子上，“去救助更多人吧，我会在这里为你祈祷，为银滨所有人祈祷——也不会忘记继续照顾你的雪莲花。”
瓦尔挥了挥手，然后急匆匆离开了。
刚出拘留所的她准备返回医疗室，然而脑海里却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瓦尔，你现在在哪里？」
「在休息，怎么了？」瓦尔的脸色变得正经，「前线出什么急事了么？」
「不，不是前线——」
海雾的声音没有一丝情感：
「是银滨大后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