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灯光明媚的走廊,朴昌吉跌跌撞撞来到洗手间,水龙头拧开到最大。
她捧起水拼命往脸上泼,就连衣服被打湿也不管不顾,然后歇斯底里大笑起来,再重新转变为抽噎。
“都一样啊……”她喃喃自语,“都一样啊,无论是在家乡还是在这里,哪有区别,哪里有什么区别啊……”
朴昌吉是一名偶像,或者说曾经是一名偶像。从幼儿园刚刚毕业没多久,年纪轻轻的她便被看中,进入到首尔的一所童星学院就读,初步踏进了偶像生涯的大门。
成为一名偶像在外人看来或许是那么光鲜亮丽,只有她自己知道这背后究竟有多不堪。每天都要练习偶像舞蹈,从基础的手脚伸展运动、到练习歌曲的演唱,再到和团队的配合。一天下来的学习量相比普通的小学生女孩而言只多不少,很多时候甚至都是精疲力竭回家,简单吃几口泡菜后回到床上到头就睡。
韩国的偶像内卷竞争极重,无数女孩从小开始刻苦训练,到最后能够成功加入女团的可以说寥寥无几——加入童星学院仅仅只是第一步,后续如果想要被偶像公司或者机构看中需要挥洒更多汗水。这样的内卷在韩国内部出现魔法少女后到达了巅峰:自从知名女子组合Korea-Shine出道以来,成员内的五名魔法少女以碾压普通女孩的舞蹈、歌喉和令人震惊的特技表演力(重点中的重点)横扫全球,国内和国际专辑销量均达到当年巅峰,甚至打破了过往的纪录。
Korea-Shine的成功标志着一个新纪元的开启,魔法少女就此开始大举进入偶像事业。全球各地的魔法少女纷纷偶像出道,几乎是彻底改变了这个赛道的生态,连带着席卷了包括电视、歌唱、电影在内的整个演艺圈。幸运的是,魔法少女的数量少之又少,她们的天赋和能力固然能碾压普通女孩,尚不足以将演艺圈的大蛋糕彻底霸占,给其他人留下了喝口汤的机会;不幸的是,这使得演艺公司对普通人的要求水涨船高。
以Korea-Shine为代表的魔法少女组合带来了崭新的娱乐效果,让全世界的民众大饱眼福,然而这却造就了业内日益激烈的内卷,使得演艺生态愈发恶劣。
朴昌吉上的童星学院不算顶尖,放在这个首尔也不过二流水准,然而学费已经突破天际,淘汰率也高得惊人。和她同一年入学的一百多名男女,最后被演艺公司和机构选中的,只有寥寥三个人。
一天十八个小时、一周七天时间的刻苦练习,不知道多少鞋子被磨破,不知道多少次跌倒在地上擦破了皮肤扭伤了脚踝,不知道流了多少汗水与泪水。这些苦,朴昌吉都在默默忍受,一点一点磨练自己的舞蹈唱歌演艺技巧,面对镜头永远保持微笑和阳光,将悲伤和泪水全部咽下肚。
更加严峻的挑战来自老师和同学——她所处的学院霸凌简直是家常便饭,老师对学生、学生对学生的霸凌无处不在,朴昌吉在班级里的地位还算中等,这使得她免受了很多苦。可是每次看着其他同学对班里最瘦弱的同班同学拳打脚踢、往书包里倒牛奶、偷走训练用的服装和道具、饭菜里放虫子,她都会感到一阵胆寒,生怕哪天这样的事情降临到自己身上。而老师也绝非善良之辈,只要学生排练的时候有一点出错就会大发雷霆疯狂咒骂甚至接受体罚,被骂哭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而这样的黑暗有一天终于降临了:四年级的时候,朴昌吉优秀的表演能力终于吸引到了一家大型演艺公司,负责人在看了她的视镜后满脸堆笑表示公司很乐意给她提供一次实习——并非正式入团,但如果能能够在实习中好好表现,对以后加入到女团中可谓大有帮助。
就这么说着说着,负责人的手就摸上了她的大腿,甚至还在不断揉捏。
年幼的朴昌吉那时候对这些事情……实际上并不朦胧——过去有女孩霸凌其他女孩的时候会强制要求对方脱光衣服跪在浴室里然后泼凉水——她条件反射想要拒绝,但负责人的话语却很明确:要么乖乖接受‘测试’然后获得实习的资格,要么就打道回府,呆在学院里等待毕业淘汰然后泯然众人的那一天。当然,后续也有可能有其他公司看上她,甚至还大发慈悲不做这种‘测试’,然而这样的概率究竟有多大呢?
她终究还是屈服了,任由负责人的手在自己身上游弋,一点一点慢慢深入,直到最后突破了少女最脆弱最敏感的防线……
第一次的黑暗降临总是最痛苦的,但绝对不会是结束,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N次……从最开始的厌恶,到后续的麻木,就像一句行尸走肉一样,失去了思考和反抗能力。
朴昌吉顺利通过了实习,加入到女团,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偶像。她的身影开始出现在(全息)屏幕上,她的名字开始在新闻上被提及。职场上的霸凌和潜规则并不少,有些甚至还变本加厉。女孩咬着牙,一路走了过来,面对镜头的她永远是那么开朗阳光,演奏的舞蹈和演唱的歌曲也深深打动了很多观众的内心。
她有粉丝了,她的人气不断上升,她开始收到各种礼物和求爱信件,从最开始站在边缘地带到最后站在团队中绝对的C位,她大踏步行走在偶像事业的道路上,沐浴在欢呼和舞台的霓虹灯下。
公司为她开出了丰厚的薪水(虽然有压榨和回扣,但依旧极其丰厚),父母为她的成功欢呼却为,她的家也从首尔郊区的老破小搬到了中心地带的一百平米精致公寓中,站在舞台上的她每天都享受着无数拥戴和欢呼,绽放着华丽的光芒。
这些都是成功出道偶像的硕果,这些都不是她内心真正渴求的事物。
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决定加入童星学院成为一名偶像的呢?
十多年的演艺生涯,太多的辛酸与泪水,朴昌吉被这个世界不断蹂躏,被她的童星学院、她那望女成凤的父母、她的演艺公司支配塑造成理想中的偶像模样,几乎抛弃了自我。只有一样东西她没有忘记,从踏入童星学院的第一天,到成功发出自己的第一张专辑,都没有忘记。
她憧憬着魔法少女,她渴望着有朝一日能够像她所一直憧憬的Korea-Shine那样,成为一名魔法少女。
那样矫健的身姿,那样潇洒的笑容,那样弹指间就能操动华丽魔法的姿态……
听Korea-Shine的魔法少女采访说,如果想要成为一名魔法少女,就必须要接受一个名叫“精灵龙”的神秘生物的契约签订,而且似乎只有年轻的少女才有概率被选中。
朴昌吉满怀憧憬等待着,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是如此,在面对记者采访的时候是如此,在参加酒宴被一群男人虎视眈眈盯着身体的时候也是如此。
她憧憬着成为魔法少女的那一天。
战争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