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远见，外面很危险，现在不能出去……”
远见关上厚重的防空门，将老师焦急的声音彻底屏蔽。
「你是否确认要这么做？」海雾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你是一名平民，你躲在安全的防空洞里，没人会有意见。」
「安全？这种时候了还谈什么安全？」远见苦笑着摇头，「水源都已经被污染了，神印还一直我耳朵旁边得不得得不得，像蚊子一样吵得要命，想放松一会都放松不了——」
「好的，但我必须提醒你，你接下来很有可能面临受伤甚至死亡的风……」
「反正防空洞里也不安全了，我呆在里面怕是也难逃一死啊，」远见摇头，「不如出去帮帮忙，就当是死前给银滨的抵抗做一点小小贡献了。」
「好的，」海雾也没有过多坚持，「既然你执意如此，眼下最合适你帮忙做的事情就是去前线搬运沙袋做堡垒，找最近的民兵办事处登记。」
「知道了，」远见向上攀爬楼梯，很快就离开了防空洞回到地面，「过去三年现实里打枪次数也不少，数一数感觉自己打死了至少两位数的各种强盗小偷流氓什么的，但死前果然还是要再打打枪，最后一次过过瘾啊。」
头顶闪烁的电磁护罩将黑夜变成白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油味，这里距离前线有十多公里，然而沉闷炮火声依旧能够传来。先前在防空洞里隔着厚厚的水泥和钢板还算安静，等现在来到地面上以后才真正感觉到战争的气氛——或者说末日的气氛。
“挺好挺好，吵一点好啊，至少能够把神印那蚊子一样嗡嗡乱叫的声音给盖住……卧槽！”
炸雷般的声响吓得远见一哆嗦，抬头才发现灯塔顶部有爆炸的火光和闪电的轰击，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几个身影正混战在一起。
「卧槽，灯塔顶部那是谁在打架？」
「疑似李信陵的怪兽，试图破坏神引航灯，半夏和边凝蝶正在和她交战。」
察觉到少年的疑惑，海雾又很快补充一句:「神引航灯就是产生电磁护罩的装置。」
「能猜得出来是边凝蝶起的中二名字，」远见摇摇头，「希望她们能获胜吧，这护罩没了银滨怕不是真的就要完蛋喽——等等，你刚才说的是社团长？李信陵她不大可能是神印那边的吧？」
他知道那位电竞社社团长在银滨人缘并不好，光是那张缠满绷带面向极差的模样就能吓退很多人，更不要说语气永远都是那么冷冰冰的——不过自己在跟对方接触了一个学期后（实际上是跟着一起打了一学期的电竞）觉得对方远远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狰狞，现在也是拒绝相信李信陵真的会是神印的怪兽。
「目前这只是推断，怪兽的脸庞和李信陵非常相似，不能排除是伪装的可能。」
这些军事机密按照常理来说不应该过多给民众透露，海雾知道远见和李信陵之间是相处比较融洽的学生，因此没有过多隐瞒——也没有必要过多隐瞒。
「那肯定就是伪装的。」远见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无论如何他也不希望和自己打了那么多游戏的魔法少女是内鬼。
车辆的轰鸣声传入他的耳朵，远见绕过旁边的帐篷，发现一辆辆顶着炮管的装甲车正在公路上快速行驶，奔赴银滨前线，远处还隐隐夹杂着直升机的螺旋桨声。
「哇，海雾，我这里看见了一大堆火炮在公路上跑呢，我要不直接找他们？」
「那些是援军，那些自行火炮都是伽马区捐赠的物资，通过直升机运输过来的。」海雾对此也没有避讳，直接解释。
「伽马区……」远见抿住嘴摇摇头，他对那个地方没有任何好印象，之前在旧银滨市躲灾的时候差点被伽马区过来劫掠的军人打死，「那帮蛀虫一样的东西，居然要沦落到和他们求助。」
「此时此刻非彼时彼刻，」海雾解释道，「银滨的宗旨是建立这个国度之前的一切恩怨全部一笔勾销，尝试切断仇恨的死循环——不过放心，如果在银滨建立后，对伽马区有任何不敬，都会遭到十倍的反击。」
「好吧，」远见趴在帐篷旁边，看着自行火炮在公路上排成一列，向着前沿阵地进发，心中涌现出莫名的澎拜感，「我还没打过炮呢，要是能对那帮怪物发射几发炮弹就更得爽死了。」
他的手突然被什么东西抓住了，登时激得他条件反射跳了起来，扭头一看却发现一个穿着JK制服的瘦弱少女，正在对自己眨巴着眼睛。
“索菲，你怎么也出来了？”他立刻认出了对方，也是和自己同样是电竞社社团成员，而且李信陵走得异常近，也是银滨中学极少数完全不怕对方的学生，“外面太危险了，赶紧回防空洞！”
索菲摇摇头，然后对着方远招招手，指着另外一个方向。
“你是要我跟着你走？”远见有些狐疑，然而对方却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塞到自己手里。
少年彻底无语了，拿起手枪端详一番：“你这是从哪里捡的枪啊？不会是……偷的吧？”
他想起了那个总是偷人东西的名为李雨的女孩。
索菲摇摇头，她脸上没有多少表情，然后继续指着远处，似乎在进一步暗示对方跟着自己走。
「行吧。」远见心里有点嘀咕，他不知道对方这么急着拉自己走是为了啥，不过眼下反正也没啥事情可做，大不了陪着她过去以后再去找那些管自行火炮的人。
他将手枪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发现是一款世界范围内很流行的手枪，自己先前逃难的时候还捡到过一把崩了好几个坏人，于是重新塞回裤兜里，跟着索菲一路小跑起来。
少女带着他穿过帐篷和帐篷之间的小小路径，大部分帐篷里很安静，这并非意味着里面没人：一对年轻情侣正互相拥抱着亲吻；一大群人围坐在桌前安静吃着晚饭，墙上还挂着代表新年的彩带和气球；一个神父带着十几个人跪倒在一片蜡烛当中双手合十；一个满脸皱纹的大妈仰躺在帐篷门口的圣诞树旁，手里拿着空荡荡的酒瓶。银滨的民众有很多奔赴前线，也有很多人留在大后方，在迷茫中徘徊。
也有的地方人声鼎沸：两个人路过一处娱乐站点的时候发现里面挤满了人群，打德州扑克的下棋的玩桌游的比比皆是，有几个老人一边碰杯一边开怀大笑，一支乐队在舞台上表情，主唱拨弄着吉他，热情洋溢唱着圣诞新年歌曲。门口的工作人递来两根拐杖糖果，微笑祝着两名学生新年快乐。
远见脸上的表情舒缓了些许。
即使是在这样绝望的时刻，依旧有很多人没有放弃，依旧在尽可能地让自己和周围人过得开心一点。
再怎么说，今天也是12月31日，新年前最后一天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