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个月都要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增满银樱擦去头顶的汗水,对刚刚做完截肢手术的男人点头致意:“最近义体数量匮乏,等一切都恢复平静后,我一定会帮你安装新的胳膊。”
男人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打了麻药的他有气无力,不过还是从嘴角里挤出一抹微笑:“感谢。”
和护士简单交代几句后,增满银樱褪去手术服,简单消毒后返回休息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喝了半杯水。
她已经连续做了六台手术——三台截肢、两台胸腔,还有一台取钢筋,源源不断的伤患涌入医疗站,几乎挤爆了银滨的医疗资源,这些伤患大部分都是从银滨外郊逃回来的农民和工人,虽说都挂着彩,但至少捡回了一条命。
共同体党领袖赵杰权先前给自己打电话,说从外郊逃回来的民众十不存一,这些人好不容易逃离了战火纷飞的年代,明明还在期待着新年的降临,却在今年的最后一个夜晚被神印无情带走了生命——医疗站里这些挂彩的人已经可以说是幸运儿了。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名浑身都是血迹的护士冲进休息室:“局长,有病人出事了,正在殴打其他病人!”
增满银樱的屁股还没坐稳,立刻跟着对方穿过满是病患的走廊,来到一间病房里——刚一进门就差点被飞来的椅子砸中。
病房里,一个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年轻男子正骑在另外一个年迈的老人身上,举起手中的水壶疯狂殴打对方的脑袋。老人额头上已经被砸出了一个大洞,水壶壁上满是洒溅的鲜血,几个护士正在拼命拉拽那名年轻人,然而无济于事。
“快点打镇定剂。”增满银樱不是没见过发疯的病人,立刻轻车熟路下达指令,“找几个强壮的摁倒他!”
“我来!”穿着外骨骼的安保员冲进病房,手里拿着防爆叉,直接将对方顶在墙壁上,护士立刻抓住机会打镇定剂,让年轻人慢慢平复。
“感谢支援,狗子同志。”增满银樱对这个名字感到奇怪,但对面身上的名字标牌的确写着Bulldog,或许是个代号,不过现在也无心在乎。
一名护士上前检查倒地老人的脉搏和鼻息,对增满银樱摇摇头。
“所以这名病人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发疯?”增满银樱看着逐渐平静下来的年轻人,几名护士将他重新抬回床上,为了防止醒来后再度暴走,开始用绑带将身体固定。
“他之前一直好好躺在床上,但刚才突然尖叫,”躺在旁边病床上的女病患脸上竭力维持镇静,“说什么神印来了,自己马上就要和神印融合了,我刚想劝他几句,结果他突然暴起就开始殴打旁边这位老人了!”
增满银樱看向对方床头的名字:“玛莉亚同志,他是否有伤到您?”
“不不不,我没事,”玛莉亚摆了摆手,视线集中在那个被抬出去的老人身上,“刚才那个……感觉很像市长先前说过的幻觉。”
“目前只能这样推测,”增满银樱指挥几名护士打扫地上的狼藉,“记得定时定量服用魔法嗅盐,那或许是你能够对抗它们唯一的办……”
“医生医生!我听说外面的防护罩已经被破坏了,”一名看上去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蜷缩在病床上满脸惊恐,“真的是这样么?银滨究竟还能守住么?”
增满银樱自己也不清楚灯塔是不是真的完蛋了,只能尽全力安慰:“我向你们保证,银滨所有的军队和魔法少女都会坚守到最后……”
女人的尖叫声打断了她的安慰。增满银樱顺着她指的方向回头一看,发现先前打了镇定剂的那个年轻人身体正在逐渐扭曲变形。树脂藤蔓从他的手指、口腔、腹部等地方钻出,将他的身躯包裹笼罩,仿佛一颗正在茁壮成长的树木。
不稍片刻,他就变成了“树人”,肌肤血肉被彻底埋没在蠕动的藤蔓枝条下。一朵黑紫色的花从男人嘴中伸出,在半空绽放着花蕾轻轻摇曳。禁锢在“树人”身上的束缚带一个接着一个断裂,他——或者说它——从床上缓缓站起。
“退后!”狗子大喝一声,抄起防爆叉对着脑袋就是一抡,在外骨骼加持下的成年军人力量只一击就将对方的脑袋砸扁出了一个坑。对普通人而言几乎必定昏迷不醒甚至身死的这一击此时却没有起到过多效果,“树人”轻轻晃了晃脑袋,砸变的部份立刻复原,藤蔓扭动着,宛如毒蛇一样扑向安保员。
“把病人都带出去!”病房内密密麻麻躺着十几名病患,贸然开枪大概率会伤到他们,狗子从怀里抽出砍刀,和树人缠斗在一起。
“快,快把所有人带出去!”增满银樱抓起玛莉亚的床往外推,其他几名护士也赶紧行动起来。
一名护士跑到外面寻求更多支援,然而港跑到走廊的她脸色苍白推了回来:“局长不好了,外面已经全乱了!”
还没等增满银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又有几名病人开始捂住脑袋哀嚎。他们的身体开始扭曲,然后像之前那个年轻人一样,浑身上下开始藤蔓和纸条,击破肌肉向外生长,直到最后变为“树人”。那名中年女子左右两侧的病人同时变异,她蜷缩在床上大声尖叫,对着“树人”扔出枕头,扭动的藤蔓将枕头打到一边,顺着中年妇女的鼻孔钻入,再从后脑勺钻出,枝条顶部开出一小朵摇曳的暗紫色鲜花。
“快,带上病人离开这里!”增满银樱使出吃奶的力气,将玛莉亚飞速推离病房,“树人”的注意力大都被狗子所吸引,她和其他几名推着病床的护士逃过一劫,然而依旧有两名位于病房最深处的病人成为目标,绝望看着藤蔓逐渐逼近贯穿自己的身体。
“13号医疗站发生病人暴动……疑似受到神印转变,请求支援,请求支援!”增满银樱在耳机上呼叫着支援,冲到走廊上的她惊恐发现,到处都是正在变异的病人,藤蔓和枝条从他们身上伸出,逐渐向周围蔓延。惨叫声不绝于耳,还能动的病人和医生护士像一群无头苍蝇一样四散逃窜,医疗器械被随意推倒在地上,一个中年人被藤蔓绊倒在地,随后立刻就有五六根枝条跟进,从五官插进,连一声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
几声枪响在隔壁的病房响起,那名刚刚完成截肢手术的男人掏出手枪,对准旁边异变的病人连续扣动扳机,子弹深深扎入藤蔓中,随后被径直挤出,掉落在地上成为金属碎片。他从床上挣扎着站起来,麻药免除了手术的痛苦,却也在此时成为了逃跑最大的阻碍。
藤蔓最终还是追上了他,从腹部钻入,从头顶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