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离命令很快下达,银滨的灯塔已经倒塌,原本的广播台自然已经无法使用。共同体党委员会直接启用紧急线路,由赵杰权本人通过耳机和无人机对所有民众传递这番信息。
“各位银滨民众:为确保各位的人身安全,将从现在开始分批彻底疏散所有民众。请各位保持冷静,不要惊慌,躲在掩体里保护好你和你的亲人同伴。撤离顺序将按照病人、孩童、老人、成年妇女和成年男人的顺序进行,地点为银滨机场。重复,撤离顺序将按照病人、孩童、老人、成年妇女和成年男人的顺序进行,地点为银滨机场。请遵从安保员和民兵的指令,有序疏散……”
除了语音播报,文字信息也同步发给了所有通讯设备。银滨境内并非人人都拥有耳机,很多听广播听不懂的人还是通过旁边其他人才了解到发生了什么。
混乱立刻蔓延开来,好几个防空洞内充斥着哭声、叫喊声、祈祷声、歇斯底里的狂乱声,也有的防空洞一片死寂,人们手拉手,静静等待轮到自己的疏散时间。
“所有人保持冷静,不要冲动!”何塞和其他几名民兵在银滨机场外的哨卡上,阻拦了一批涌过来的人群,“现在我们要优先疏散病人,请各位保持冷静!相信我,很快就会轮到你们!”
“银滨要没了,银滨要没了!”一个看出去只有二十多岁出头的小年轻拼命叫着,“那些怪物都要攻过来了,快点让我上飞机,我要上飞机!”
几十号人拼命往哨卡的缝隙里挤,反而把后面开来的几辆救护车挡在外面,民兵使劲将那些人拦在外面,却碍于伤到民众而难以阻挡汹涌的浪潮。
何塞直接拿起手枪冲天开了一枪:“现在是军事管制时间!请各位保持冷静,对于恶意违反条例者,我们有权现场处决!”
“屁,你们才不敢呢!”小青年往前面挤,“你们是人民的士兵!是人民的军人!你们才不敢对我们开枪!他们不敢开枪的,咱们直接冲过去!”
最后那句话直接对其他人说的。
何塞立刻举枪对准小青年就是一扳机,子弹擦着对方的脸颊而过,留下一道伤疤。小青年直接跌坐在地上嗷嗷乱叫,上一秒还群情激奋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下一次,这把枪不会射歪,”何塞语气冰冷,“不要拿现在这种紧急时刻开玩笑,我五分钟前刚刚毙了一个抢食物的女人,现在一点也不介意再多枪毙几个渣子——都给我滚去排队!”
人群默默给救护车让出一条道路,乌泱乌泱的汽笛声响彻夜空。
“还有你,”何塞一把抓起那个哆哆嗦嗦的小青年,“我看看你的档案啊——哦,抑郁症所以不能去前线,现在还挤占公共资源想第一个逃跑。我没有资格以好人标准要求你必须上前线为银滨捐躯,至少现在做个人,把优先通道留给老弱病残吧。”
“为什么要让那些病人先走……”小青年捂着脸喃喃自语,“反正本来都是群早晚要死的,还不如让我们这些年轻力壮的先……”
何塞结结实实给了他一巴掌:“因为我们是人。”
金娥丽丝的脑海内,温柔的梦兆安叹了口气:“你终究还是决定这么做了,丽丝。”
“是的,”金娥丽丝点点头,“最近的魔法少女支援在一小时后才能赶来,那时整个银滨恐怕已经沦陷大半了。更不要说就算赶过来可能还不见得能够真的能够击败神印,撤吧,至少把人撤出去,保留名为希望的火种。”
“如果这是你的决定,那么我支持你,”温柔的梦兆安声音很轻,“无论丽丝做什么决定,我都会陪伴你一直走下去的。”
银滨中学,防空洞的大门被打开,老师引导着学生们,一个个跑上刚刚从外面开进来的几辆公交车。
“这就要走了么,”小欣通过窗外看着学校,“明明在这里度过了那么多快乐的时光,图书馆、湖心岛、社团,还有那条绿茵茵的小道……”
“我们会回来的,”凯拉带着101号坐在旁边的位置上安慰道,“我们一定会回来的,图书馆里那盘象棋咱们到时候还要下完呢。”
她一手搭在小欣肩膀上轻抚,另外一只手揉摸101号的头,竭力忽视耳机里面母亲发来的最后一条短信:妈妈已经被那些树人困在医院里了,好好活着,爱你。
李雨没有跟着上车,她躲在防空洞深处的小杂间里,等所有人都离开后跑到空无一人的厨房,拿起罐头大吃特吃。
“什么疏散什么撤离,都是群骗子,都是群冷血的骗子,妈的我今天一定要吃饱撑到死谁来拦不住我!”
银滨机场停着大大小小二十多架直升机,大部分都是武装直升机,少数是运输直升机,还有一架能够垂直起降的中型航天客机。伽马区在援助银滨的时候曾经一口气飞来了五十架满载榴弹炮和弹药的运输直升机,它们在往返运输第二批物资的时候被“鱼”拦截,损失大半。
现在这些飞机将里面的物资全部清空,竭尽可能把银滨民众往里面塞。第一批运输而来的病人躺满了整个舱位,为了尽可能确保更多人能够撤离,故优先撤离轻伤和能够坐在轮椅上的中伤病人——一个躺在担架上的重伤病人,会占据四到五个轻中伤病人的位置。而且很多重伤病人也需要配套的设备才能维持运转,不但无法承受空运的颠簸,甚至有些在送往机场的途中就已经去世。
金娥丽丝飞速跑动起来,在剩下的三十门高射炮里挤出十门,一个人连拖带拽搬运到银滨机场周围。它们和驻守在机场附近的AI近防炮密切配合,组成一道内防空火力网,将来袭的“鱼”和“陨石”拦截在外。
“唐”号航空母舰同样出动了所有无人机,这一次装载的并非炸弹,而是对空用的机炮和弹幕。它们的任务便是掩护那些脆弱的直升机,将民众安全转移到航空母舰上。“唐”号最多可容纳数万人,相对于银滨四十万而言可谓杯水车薪(虽然说现在可能已经没有这么多人了),那艘客机因此会将人运送到恰斯卡驻银滨大使馆——只要他们待在银滨大使馆区域内,恰斯卡就不会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更不会随便抓走当奴隶。
机场附近的大地开始震动,原本正在起飞的一架直升机差点失去平衡坠毁,附近的民兵如临大敌,何塞已经开始用耳机呼叫岗哨上的火箭弹发射器,随时准备开火攻击。
预想中从地底钻出的巨兽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对苍白的骨手。
骨手如花朵般张开,露出里面娇小的身影:
“快,快让人们跟着我一起通过地下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