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蝇草一次扑击,那硕大的叶夹直接将变异骨刺犬的一条腿整个拍断。吃痛的骨刺犬发出愤怒的咆哮,转身对准捕蝇草狠狠咬了一口,撕扯下大半叶片。
妮娜趁着混乱跳上屋顶,发现方远的双眼有些迷离,似乎是因为失血过多处在昏迷边缘。她咬咬牙,用纱布将方远支离破碎的腹部拼命缠绕包扎,然后搀扶着对方返回独木舟,和迈克尔等人以尽可能快的速度远离那片混乱的战场。
“呵呵,看来捕蝇草,大概也能主动察觉到入侵的怪物加以驱逐吧……”
方远气若游丝吐出最后一句话,然后陷入到昏迷中。
等他再度睁开眼睛时,发现周围一片洁白。
我这是……死了?
少年摇摇头,看来自己运气太不好了,蝴蝶纹身加持的身体没有扛下那一击。不过这也怨不得其他人,只能怪自己还不够强,是个可以被随意践踏的弱者。
罢了,失败就失败好了,至少这一世自己轰轰烈烈争取过,此刻再度失败也唯有坦然一笑迎接早就该迎接的死亡命运……
然后他就感觉自己的双手恢复了些许知觉,本能撑起身体从地面上坐起。往四周一看,迈克尔、妮娜、独木舟乃至在远处搏杀的变异犬和捕蝇草都消失不见,只剩下那茫茫的白色,一如通往死者世界的通道。
他晃了晃有些胀痛的脑袋,缓缓站起,查看自己的身体,却发现原本千疮百孔的腹部此刻完好无损。
看来的确是天堂了……啊,那便那个身影,或许就是来迎接我的天使吧?
朦胧的目光捕捉到远处一个身影。方远感觉自己的脑袋在放空,他迈着轻浮的步伐缓缓走向那个身影,直到很接近后才发现那只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
女孩瘫坐在地上,半边脸颊被撕开,露出里面的血肉和肌肉组织。她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医生制服,上面沾满了墨绿色的液体。
此时,女孩的眼珠动了起来,两颗眼珠——一颗黯然无光,另一颗几乎要从眼眶脱落而出——转动着同时看向少年。
然后她开口说话了,一张一合着那张因皮肤失去过多而将牙齿尽数露出的嘴唇。
“我果然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天真而愚蠢的孩童——明明已经在战争中经历了那么多生与死,明明已经失去了爸爸还有妈妈,却天真选择相信并接受了来自陌生人的所谓善意,还真的相信她们居然能够帮我找到失散的爸爸和妈妈……自私,自利,毫无怜悯之心……”
她盯着方远呢喃着,声音沙哑宛如干涩的管风琴,眼睛里汩汩流出鲜血:“我本就应该想到的,伊甸花园小镇根本就不是天堂,也不是什么温馨的家园,它只是一个冰冷的陷阱,引诱我们一点点迈入其中。”
方远俯瞰女孩,他的眼神涣散,脑海中充斥着混乱的念头:“你很眼熟,我记得你,我认得你……我,我想不起来。”
“伊甸花园小镇的魔法少女,那对双胞胎,她们和人类的军队勾结,暗中做着丧心病狂的人体实验。入侵过后她们口口声声说要将我们护送到军队,实际上全部是拿去做了生化实验……我刚刚认识的朋友们,还有那些和蔼的老人们,全部都沦为了牺牲品,全部都已经不复存在。”
她喘着粗气,似乎刚才那番话已经耗尽了全部的精力。脚步声和喊叫声从另外一边传来,方远抬头看去,却除了白茫茫一片外什么都没有。
女孩同样看向了另外的方向,她笑了,嘴角向上裂起,被剥开皮肤的一侧脸颊显得狰狞恐怖。
“我原本还以为我能完美潜入军事实验室的,结果还是被发现了,果然像好莱坞电影里那样随便一个平民就能无损潜入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存在——不过还好,还好,我至少拿到了自己想要的。”
她微微抬起右手,那里面攥着一根针管,里面是墨绿色的液体。
“军队一直都在做生化改造实验,试图寻找将人类改造成怪物的方法,他们成功了一半,另一半失败的因素则是这些怪物根本不可控——”
她将针筒一把打入胳膊中,剧烈咳嗽起来。
“如果那些人那么喜欢拿平民做实验,那就满足他们吧……让我也看看这样绝望而悲伤的我究竟能够变成怎样的怪物,给这个基地带来怎样的惊喜!”
她目光一凌,转头再度看向方远:“你也想要吧,你也想要这样的力量,能够在哭泣声中化为魔鬼给他人带来痛苦的力量——你好像已经有了一部分,但是还不够完美,还不够能和人类的军队抗衡。我这里还有一个备份呢,来自那对双胞胎姐妹的遗产,也是我成功潜入到军事基地所必备的……魔法造物……”
她吐出一口鲜血,染红身上的洁白制服:“我把它藏在……藏在了……”
光芒消失了。
方远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睡在一间小屋里,旁边的正在争执的迈克尔和马特。
“你终于醒了!”妮娜坐在旁边,疲惫的脸颊上满是欣喜,“你的呼吸一直都很微弱,我还差点以为你要挺不过去了——”
“这里是哪?现在几点了?”方远扶着肿胀的脑袋起来,感觉太阳穴一跳一跳,嘴巴干涸得在冒烟。
“马上就午夜了,你昏迷了足足十三个小时,”妮娜连忙递过去一瓶水,“我们随便找了一间屋子躲了起来——你还别说,这里面还挺温馨,应该是面向孩童的小游乐场,里面有不少可爱的毛绒玩具,甚至还有我之前一直收集不到的限量版!”
她指了指放在地上的毛茸茸龙偶:“那边的黑板上写满了孩子们对伊甸花园小镇的寄语,好多都是想要新玩具新电脑去其他地方玩以及找到亲人的,可温馨了——”
“温馨,”方远冷笑一声,“的确很温馨啊,多么温馨的小镇啊。”
他想起了之前那个模模糊糊梦境里的全部,如果没有推测错,应该就是先前留下笔记的那个女孩和自己的“对话”。
而且……
他现在知道那个女孩为什么会那么眼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