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珀烤肉店的气氛就像烧烤架上喷薄的烈焰一样炙热，只有格尔达这一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格尔达叉子一挥，一口气吞下十几颗丸子，口腔里充盈着汁水，似乎是想要平复心情，又或是试图将悲伤的往事整个狼吞虎咽吃掉。
迈克尔坐在对面看着女儿，心如刀绞：“对不起……格尔达，如果那个时候我能陪在你们身边……”
“你陪在身边也没用啊，”格尔达摇摇头，“那些魔法少女之间的战斗，普通人类根本没有资格参与，就算是被余波波及到也是非死即残。等外面好不容易平息我从屋子里跑出来的时候，发现整个小镇基本上全塌了，镇上人死了足足四分之一。
夏伊黎和夏伊沫召集所有人到广场开会，能够看见她们身上带着特别严重的伤痕，平时那些用于巡逻的捕蝇草猪笼草树人藤蔓蛇这些也都消失了很多，剩下的几个也都是肉眼可见的残疾状态。
她们宣布她们击退了入侵者，但一切已晚，小镇已经暴露，在将来会有更多疯狂的魔法少女追杀而来，因此小镇必须解散。剩下的小镇居民会被人类军队接走，她们则需要进一步离开至更远更远的地方。
我当时沉浸在母亲逝去的悲伤和麻木中，那些话几乎都没怎么听进去。我没有选择立刻离开，我当时的想法是无论如何都好，必须要给母亲竖个墓碑做一个简单的葬礼。更何况我也不信任人类军队，早些时候和母亲分开就是因为有一支叛乱的军队冲击了难民营，见人就抓就抢就杀……老实说我也不知道那时候还能信任谁。等我处理完母亲的葬礼，小镇的其他人已经被军队接走好几天了。”
迈克尔想起了先前读到过的女儿日记，很快就是最重要的内容了。
“接下来的事情你可能已经知道一部分了，”格尔达声线低沉，“我一直在小镇安家，但是却意外发现了暗室，发现那对姐妹和人类军方有染，所以试图翻找她们剩下的物品，但没有什么结果”
她停顿了片刻，视线开始观察起周围那些高谈论阔大逃杀的魔法少女，确认没人在旁听自己后不动声色继续。
“我带上镇子里依旧在运转的变色藤，一种伪装植物，潜入到军事基地当中……就像我最为担忧的那样，所有人，所有小镇的居民都被做成了怪物。我的朋友，我的邻居，没有人幸免，在我的母亲被夺走之后，他们又夺走了我剩余的一切。”
格尔达语气还算平缓，但那双眼睛分明无比狰狞，倒映着血腥和杀戮的暴虐气息。
“军队发现了我，他们一路追杀我。我逃到了基地深处，侥幸找到了军队研制的生化武器。没有犹豫，没有迟疑，我把它打入那被子弹射得千疮百孔的身体里，想着就算自己变成了怪物，只要能够给我所失去的一切报仇，小镇的居民就没有白死——
然后，我就看见精灵龙了。”
她示意服务员再来上冰镇麦芽威士忌，一口气干光了三杯。
迈克尔慢慢品鉴着手中的威士忌，他实际上很能喝算是半个酒鬼，不过当下在魔法少女统治的恰斯卡也不敢多喝，以免喝醉了一不小心做出出格的事情被其他魔法少女随手干掉。
格尔达将酒杯重重放下：“然后啊，我就杀掉了整个军事基地的人，我离开了那里，加入到恰斯卡，以一名医生的身份工作至今。”
她摊开了手，为自己的往事画上了一个略显草率的句号。
“格尔达……”迈克尔放下酒杯，走到女儿身边来了一个拥抱。比男人还高出一头的女孩同样拥抱回去，脸上带着几分红晕，“我，我不知道我应该说些什么，没能在过去陪着你。”
“也不需要再说什么了，也没有什么再说的必要了，”格尔达轻轻拍了拍父亲后背，“喝酒吧，父亲，我记得你很喜欢喝酒的，痛快喝一场吧，在这里，谁也别想再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了。”
父女二人相视一笑，迈克尔回到位置，将酒杯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他知道女儿还有些事情没说——比如说，她究竟对精灵龙许了什么愿望。不过那重要么？只要现在能够和最心爱的女儿在一起吃着妻子的家乡菜喝着酒，这一生就足够无憾了。
反正，以后也有的是机会问，没必要刚刚对彼此敞开心扉就一口气问到底。
五小时后，深夜，格尔达开着豪车，载着醉醺醺的父亲行驶在回家的路上。路过帕查医院的时候她停了下来，快步走入停车场内。
一辆重型卡车正缓缓泊入停车场，厢门正对着医院一道写有“员工专用”的通道。一名穿着恰斯卡政府公职制度的男人从驾驶座上跳下，脸上满是灰尘和汗水，胸牌写着他的名字和职位：巴兹利，恰斯卡政府公务员。
“搞定了？”阵风吹过格尔达，连同先前吞下的醒酒药一同驱散她的醉意。
“正如您所希望的那样，”巴兹利擦掉脸上的汗水，“您要的货物都在厢里装着了，大部分都已经损坏了，我们挑了半天也就只剩下这一厢质量好的了。”
“正常，那种条件下能有一厢就很不错了。”
格尔达打开厢门，仔细查看着里面的物资，随后点点头，露出满意的神情：“还不错，看来你们的确有在用心挑选。”
她掏出一叠黑曜币递过去：“小费拿着吧，看你们做得不错，我多给一部分好了。”
“我们的职责。”巴兹利接过黑曜币没清点直接放入口袋里，然后行了一个标准的恰斯卡礼。
“放到老地方，注意隐蔽点，别让其他人看见。”
“包在我们身上。”
和巴兹利道别后，格尔达返回自己的豪车，看着副驾驶座上的父亲打着震耳欲聋的鼾声，叹了口气后发动车子。
生活就先这么过着吧，父亲。有些东西你别知道为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