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泪时代的事情,算是我亲身的经历了。我并非一开始就是魔法少女,不过我的确见证了人类和魔法少女之间的关系愈发恶化,直到无法挽回的一步,彻底引爆了战争……”
让娜的语速逐渐变慢,捏着酒杯的手在微微颤抖,玻璃上出现了细小的裂纹。
“我不是很愿意回想那段时光的事情,你其实只要看看那些魔法少女就好了——她们在网络上互相谩骂,互相攻击,凭借她们的一厢情愿脑补事情的发展然后抨击当局,网爆我,甚至泼漆,就算你再怎么解释也都不听。
魔法少女啊,本来应该是脱胎于人类进化自人类的更高级存在,然而依旧摆脱不了道德素质低下的结局——至于那时候的人类?比现在这些魔法少女恶劣百倍千倍。”
让娜叹了口气,拿起酒杯又喝了好几口。
“我,我不是很明白……”莎薇用手轻轻抓着裙摆,“精灵龙不是说,不是说魔法少女都是纯洁的产物么?为什么……”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算是优胜劣汰了。”让娜苦笑了一声,“善良的纯真的魔法少女,在血泪时代都被人类迫害死了,或者pua疯了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和我的一些同事就是受到后者的一些刺激,现在要我去回想以前那个自己是什么样子简直感觉像两个人……”
她挥舞着酒杯,似乎是一个笨拙的舞者在表演:“人类,人类和魔法少女之间的摩擦恩怨三天三夜也讲不完,你也太小了太年轻了估计什么都听不懂。你就稍微脑补一下:那些人用你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还有七大姑八大姨威胁你,如果不配合他们就弄死你的亲人;甚至是对你下手的干脆就是你的至亲,你把他们当作重要的人,他们把你当成摇钱树疯狂吸血压榨还不给你好脸色……”
莎薇的小脑袋拼命运转着,幻想着那究竟是怎样可怕的场景。
“反正那些冲突不是重点,重点是战争,那场惨烈的独立战争,”让娜在空中画了一个圈,“人类或许没有伪神那么厉害,他们的武器照样恐怖。想想看,铺天盖地的火箭弹和炮弹在你身上炸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传入你的耳膜,子弹划破你的肌肤,神经末端哭喊着痛。你的同伴抵挡难支,最终被炸得血肉模糊,倒在面前变成一滩碎肉。你挥舞着武器冲到人类面前,你听着人类的脆弱的躯壳被你的武器撕裂,烧焦的肉味在空中蔓延,你的裙子上手上满是血迹,肠子和心肺高高飞起然后挂在你的肩膀上。战争结束后足足半年我是没有吃肉的,因为我只要看见肉,我就仿佛看见了满天横飞的碎肉,有人类,也有魔法少女。”
莎薇突然感到一阵恶心,让娜的词藻或许不够华丽生动,不过依旧让她有种想要把晚上吃的所有东西吐出来的欲望。
魔法少女并不会真正意义上呕吐,就算恶心,也只是干呕。
“知道我们为什么一直看不起温室一代么?”让娜瞥头看向莎薇,“我们在黑铁,在血泪,在战争年代挣扎生存,踩着不知道多少同伴的尸骸拼命向前,好不容易熬到了恰斯卡成立,熬到了黄金时代的来临,熬到了每个月每人十颗黑曜之种的福利。再也不用像黑铁时代那样提心吊胆过着没有黑曜之种的紧巴巴日子,再也不用像血泪时代那样受到人类的欺辱和压榨。
而温室一代,什么都没有做没有挣扎就自动获得了这些。如果仅仅只是这样那也没什么,可以如果温室一代像你这样遗忘了魔法少女先前的苦难,对着辛辛苦苦打拼出一切的前辈们如此粗鲁无礼,或许那就不是什么能够接受的事情了。我们并不在意新生代的魔法少女过上好日子,那是我们所挣扎的目的,我们在意的是你们遗忘了过去,背叛了过去。将现在的一切视为理所当然。
我为什么要当消防员?这个行业薪水或许偏高,但活是真的多,而且还是和人类打交道。一方面或许我内心潜藏着一丝想让这个国家能够安稳运转下去的期盼,所以就想自己也贡献那么一点力量;但更多的方面还是因为我在经历了血泪时代的压迫和战争年代的癫狂后,已经很难再回到以前那样身为一名小女孩无忧无虑的生活当中了,所以就想着一定要一定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干。我不能闲下来,不能真的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否则那些压在心底的回忆就会重新涌上心头,支配着我的神智,把我再度逼疯。”
她扭头看向莎薇:“你知道那位因你而死的消防员,她为什么会抱着那么强烈的自毁倾向么?因为她失去了她所珍惜的一切,血泪年代,战争年代带走了她的幸福,甚至到了黄金年代,还因为其他魔法少女的疯狂而失去了最后的依靠。
想想看吧,换位思考想想看吧,如果失去亲人的是你,如果死的是你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还有老一辈还有七大姑八大姨这些,你会怎么想?你再也看不见他们的笑容了,你再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了,你再也没有办法和他们一起聊天或者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他们也再也没有办法陪伴在你身边了。”
接待室里寂静得可怕,只有机械AI转动轮子走来,为主人带走喝完的酒杯。
“……我……”也不知道究竟沉默了多久,莎薇抬起头,眼中满是泪花,“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是我能说的,我只想为之前发生的一切道歉……我想象不了,我想象不了如果那一天死在那里的不是那位消防员,而是我的亲人,而是我最爱的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他们……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继续面对其他人……”
“老实说,我也不清楚我应不应该接受你的道歉,”让娜的脸颊红扑扑的,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醉意,连带着眼神都有些迷离,“原谅这种事情,真的不是随随便便就说出口的——再说了,你还没说原不原谅丽萨那样怪异的救人方式呢。”
“原谅,我肯定能原谅!这些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哇!”
让娜笑了,脸颊了多了两个酒窝。
“至少,还是谢谢你今晚能带着诚意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