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今天差不多就到这里了,希望你还喜欢我母亲做的晚饭。”
深夜,让娜将多萝西送出门,还专门为她拦了一辆出租车。
“很喜欢,我一直都很喜欢法国菜,”多萝西连连点头,然后小心翼翼问道,“让娜你……没事吧?你晚饭后在接待厅里面呆了很久,出来的时候脸色也不是很对……”
“只是,聊聊以前的事情而已,”让娜知道自己喝大了,摆了摆手,“你应该都听见了吧?说大不大,说小吧,倒也不能算小。”
“没有听,”多萝西摇头,“我是绝对不会偷听别人谈话的,我知道侵犯别人的隐私是非常非常过分的事情。”
让娜笑了出来,打了一个娇嗝:“你还挺有原则,也好,说明我当时在市场上挑你的时候的确没走眼——我们家的装饰,你还喜欢不?”
“嗯,晚饭之后我一直在和你的父亲聊天,他向我展示了一些收藏,都是很珍贵的古玩,甚至还有很多知名画家的画作,”多萝西点点头,“那些都是我以前只能在书本上才能看见的珍藏,今天能够看见真品,也实在是一件非常荣幸的事情。”
“我父亲一直都很喜欢历史,很喜欢法兰西的历史,欧洲大陆波澜壮阔的历史,”让娜转身检查了下先前插在花瓶里的花朵,“他曾经是卢浮宫的管理员,战争爆发后转移藏匿了很多艺术真迹,现在也是一直在努力搜寻其他失落在黑市上的文物。我一直都在调侃干脆把蒙娜丽莎的微笑也想办法弄过来得了。”
“他的确是个非常博学的人,甚至还送了我一个挂饰,”多萝西摊开手心,将饰品展示出来,“他说这是十九世纪奥匈帝国贵族会佩戴的首饰,我想着会不会太珍贵了,所以想着还你。”
“不用,”让娜摆摆手,“如果是我父亲送你的,收下就好,这种古玩在巴黎辖区值不了几个钱,现在的魔法少女都忙着醉生梦死,又有谁会在意人类古代的历史呢?整个恰斯卡,可能也就维也纳辖区那些文化程度比较高的魔法少女会在意吧?你要是缺钱也可以卖过去,多换点生活费也好。”
“这是你父亲送我的礼物,是历史的见证者,”多萝西将首饰攥在手心里,“我会好好珍惜,绝对不会售卖的。”
“言重了,”让娜摇头,“埃菲尔铁塔能够被断定为人类压迫魔法少女的暴虐象征而被摧毁掉,这些东西你自己随便处理就好了,没有人在意古代文化的,魔法少女只要当下享乐,人类考虑的恐怕也只有努力活下去了。”
多萝西默默点头,收回手中的首饰,坐上出租车离开了。让娜父亲站在楼上的房间,通过窗户看着远去的出租车,他打开一张加密的全息窗口,在上面简短敲下一行字。
多萝西·沃斯:第七消防支队清洁工,勤奋好学,有高中级别知识储备,带有一定同理心,建议后续持续观察。
灯光向后飞速退去,出租车行驶在深夜的街道上,多萝西将脑袋贴在窗户上,手里紧紧抱着自己在十元商店买的日用品,愣愣看着外面的街道出神。
“等等,那边那里……”路过先前的检查站时,她的瞳孔紧缩,入目之处到处都是尸体,倒在血泊当中的尸体,有些人的身体已经变得稀烂,脑袋被砸出一个大洞。也有的人躺在地上,半张着艰难呼吸着,她似乎都能听见呻吟声。
“哦,那些人,”司机显得漫不经心,“偷渡的龌龊贼人罢了,被打死活该。”
一辆卡车停在道路边缘,穿着护工服的人们进进出出,将那些人全部送入车里。
“这是……这是在救人么?”多萝西心中抱着一丝期望。
“开什么玩笑?”司机一脸不屑,“那种偷渡的烂人有什么好救的,这是清洁队的,清理现场的,把尸体装上去拉走完事。要是让魔法少女看见这么乱糟糟的路面,保不准要掉脑袋的。”
“那……”多萝西迟疑了一下,“那些活的呢?”
“谁知道,”司机耸耸肩,“被打成那个样子肯定活不长了,大概是当做尸体处理掉了,至于后续是送火葬场还是墓地,谁在意呢?”
谁在意呢?
多萝西看见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躺在地上,她嘴里往外冒着血,她的身体还在颤抖,嘴巴艰难张合着,似乎是在求助。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想叫停出租车,跑下去将对方扶起来带到医院里好好接受治疗。
也只有那么一个短短的瞬间。
出租车顺着道路向多萝西的宿舍驶去,逐渐远离了那片血淋淋的狼藉场地。
又一辆卡车驶来,政府雇员巴兹利戴着黑色手套从驾驶座走出,一脸疲惫打着耳机:“……可以,可以的,我现在也在忙,等下次咱们有空就继续去老地方聚聚。再次恭喜你啊,阿尔西,能够获得治安军的工作。家里有个战斗英雄姐姐真是让人羡慕……”
他挂上电话,然后对走向清理现场的其他人:“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比较合适的人选?”
“不多,”他的同事耸耸肩,“那些治安军都是下死手的,很多人的身体都被打烂了。”
“晦气,”巴兹利跺了跺脚,“那帮治安军真是群畜生,把偷渡打成这个德性,搞得我们收场都那么费劲。”
他抱起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孩,简单测量的一下血压后小心翼翼放在卡车车厢里事先准备好的床铺上:“能动换的,身体还算完整的就赶紧塞过来,时间已经不早了,麻利点。”
又塞了十几个伤痕累累的人后,卡车在沉默中发动,一溜烟开上高速路,最后在帕查医院的后门停下。
主治医院格尔达双臂抱肩站在门口:“今天速度怎么那么慢?”
“抱歉,那群秘密警察调查现场花了半天,”巴兹利擦掉额头上的汗珠,打开卡车车厢,“都在里面了。”
格尔达跳上卡车,绕着里面十几个奄奄一息的人扫视一圈,她的神情看上去不是在看一个需要救助的病人,而是在逛超市看着货架上的货物。
她微微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叠黑曜之种甩过去,巴兹利接过来数了数,然后喜笑颜开放在口袋里。
这些钱够他去婚约介绍所再喝几顿酒顺便泡点妹子了。
格尔达抱起那个遍体鳞伤的女孩,一脸阴沉走入医院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