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尔达双手插兜,缓缓摇头。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父亲。我一直把这里牢牢紧锁不告诉你它的存在,就是为了瞒过你。我知道凭借你的想法和态度,你肯定不会答应我,你肯定会反对我,把现在还算平静的生活破坏得一干二净。”
“是上帝指引了我。”
迈克尔喃喃着,他的身体在颤抖:“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要想办法来到医院的地下室,要前往地图上并不存在的第三层,因为这里有着和最近接二连三悲剧相关的源头……”
“首先不要把那种事情强行和所谓上帝关联起来……其次,夏伊沫!”格尔达上前一步,“从我父亲身体里,立刻,滚出去!如果你胆敢再胡乱附身我父亲,我一定会找到你然后把你撕碎!”
鹊将自己隐入暗影中展开警戒,而旁边的史密斯转身看向格尔达:“你刚才说‘再’?”
“果然人在愤怒的时候无法控制情绪——”格尔达单手扶额,“是的,夏伊沫之前找过我,她附身在我父亲身上直接和我对话,警告我有非常危险的势力试图在暗中摧毁恰斯卡乃至整个世界……现在看来那个势力便是新苏联了。”
“你知道她是恰斯卡十大通缉犯之一,你也知道和她私下接触而不通报秘密警察会被当作叛徒处理。”史密斯一字一句,声线也在变冷。
“所以呢?你要抓我?”格尔法毫不示弱呛回去,“要抓就赶紧,只不过帕查医院会失去唯一一名愿意治疗人类的医生,而你们也别再指望得到我的配合。”
“史密斯,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记住咱们的约定。”站在最后的鸦冷不防插话——如果说前两句是作为同僚的劝说,最后一句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史密斯双手插兜俯身盯着格尔达:“我当然知道,我只是希望提醒格尔达小姐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犯错,以及不要再未来再试图隐瞒一些重要信息。”
“女儿,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为什么会如此……陌生?明明你是一名虔诚的基督教徒,明明你也信任着上帝的存在,明明你是那么阳光开朗的一个孩子……为什么现在会,会……”
另一旁,迈克尔情绪变得愈发激动。
“因为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回应我的不是上帝,而是精灵龙,还有那些强化药剂,”格尔达冷冷回应,“整个小镇的人都死了,都被新苏联的生化实验折磨至死,他们都被注射了猩红泪滴,没有一个人在猩红泪滴的拟态入侵中幸存下来……”
她伸手指着那一个个人形培养皿,还有里面眼神空洞游荡的“身体”,眼中逐渐浮现出疯狂:“那些都是我的好朋友!我朝夕相处很久很久的邻居!我不会放任他们就这么死掉,我不会看着他们就这样离开!
我向精灵龙许下了愿望,获得了复苏死者的能力……只要我的猩红泪滴实验能够成功,我就可以真正意义上复活她们所有人!我就可以复活这个世界上死去的所有人!我就可以从源头抹除这个世界上的悲伤和绝望,不会再有人因为失去了自己珍贵的亲人而哭泣,不会再有人因为再也无法见到熟悉的面孔而彷徨!那个时候我就可以打造真正的乌托邦,真正的地上天国!!”
“但是现在你把他们变成了丧尸!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丧尸!这里面甚至还有你的母亲,我的妻子!”
迈克尔嘶吼着 ,身上青筋暴露着。
“圣经说过,一个人的死亡的确很痛苦,但他实际回归了上帝的怀抱,前往天堂过着永生永世幸福的生活……你在违逆上帝的旨意,你在用反人类的方法强行留住他们,你把他们全部变成了怪物……”
“那只是因为现在的实验还不够完美!”格尔达反唇相讥,狠狠抓着自己的胸口。
“现在,我才是那个上帝,我才是那个操纵万物的神明!现在我的发明还不够完美,但至少能够让他们动起来,像个人类一样走路,甚至做一些非常基础的行为。因为有我的能力所在,你现在才能再度见到我的母亲,你的妻子,而总有一天我会重新让她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你不可能办到的,格尔达。”
大厅里响起一声叹息:“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让死者复苏的方法,猩红泪滴也无能为力。”
“目标锁定——”阴影中的鹊猛然现身,挥舞匕首猛然刺击而下,史密斯身边的另外几名禁锢类型魔法少女配合默契,立刻协同发动禁锢能力将那个黑袍下的影子固定在原地。
沉闷的匕首撞击声传来,黑袍迅速瘪了下去,紧随而后的是鹊的咒骂:“该死,只是一个傀儡!”
“傀儡也可以回收作为进一步研究的对象,”史密斯早就通过影子里的副官凯特知晓了黑袍下的真面目,“通知柏林辖区长艾薇·申克,我们有了关于她仇敌的动向。”
“夏伊沫!”格尔达咆哮着,再也没有身为一名医生的镇静,“你这个龌龊的蛆虫!和新苏联交易的无耻下流杂种!你没有资格在这对我说三道四,你没有资格在这里阻止我完成我的复活计划!你更没有资格私自把我父亲引到这里故意引诱我们父女反目成仇!无论你怎么说,我都绝对不会停下我的脚步,直到我将猩红泪滴的实验彻底完善!直到我重新听见小镇居民的欢声笑语!”
大厅里没有回应,空调冷气的隆隆声从天花板上的管道里传出,似乎是在叹气。
她喘着气,视线缓缓落在她父亲身上:“父亲,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离开这里回去睡觉,然后我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明天一切生活照旧;或者是继续站在这里和我逼逼赖赖那些大道理,然后我把你永久留在这里变成和这些小镇居民一样的存在……”
迈克尔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他的喉咙干涩,他的神经颤抖。
“女儿……”
“在你做出决定前,我暂时不接受这个称呼。”格尔达双臂抱肩,癫狂的眼神恢复一丝冷静。
“你永远也无法了解我和母亲在乱世中经历了怎么样的颠簸,你永远也无法想象我们经历了多少苦难,你当然可以大义凛然说你必须去做你的任务,我可以选择就此将你视为永远无法平替母亲的存在……也就是说,如果母亲的复活和你我只能选一个,我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男人站在原地,他面前是陌生的女儿,他身后是站在培养皿里的妻子,双眼无神皮肤满是尸斑,上面还有一个冷冰冰的标签。
他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
半小时后,帕查医院天台。
“身为一名父亲,我完全能够对那个男人感同身受。”
史密斯站在天台边缘俯瞰恰斯卡的万家灯火:“一名中年男人的特有的危机不过如此,工作失败,家庭破裂,自己一无所有。如果我的宝贝女儿埃米莉对我露出那样的表情,我就意识到身为一名父亲我究竟会有多失败。”
他转身看向在一旁沉默的鸦——这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阴影里的凯特向来不计算在数字内):“所以格尔达的猩红泪滴实验,是否会成功?”
“只有那个人知道,”鸦摇摇头,“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哪怕我在内。我只负责充当她的手,履行她的所有命令。”
“哪怕命令是背叛恰斯卡?哪怕命令是杀掉你最珍贵的亲人?”史密斯进一步追问,“以苏帕伊的条例而言,格尔达现在明显已经是一个不稳定因素,需要立刻清除。”
在格尔达做出那个明显带有挑衅意味的回答后,史密斯原本已经准备行动将她控制,但鸦站出来阻止了他。
“我知道你还没有完全信任我们,我暂时也没有将你拉拢为议会核心成员的想法。”
鸦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已经有一个存在在对这个世界施加不正常的干扰,而我们现在的目的就是确保这个不正常的干扰能够暂时按照他的意志走下去,直到完整服用猩红泪滴——后续行动需要进一步的人命令。。”
史密斯轻轻摇头:“即使你已经向我证明了一切,我现在也不会相信你们现在居然是在依靠一个人类作为棋子。”
“因为他是重生者,他是那个人刻意安排的重生者——按照那个人的意思,他会代为修正这个世界为那个人所需要的样子。”
鸦的眼瞳倒映着幽暗苍穹。
“不要逮捕格尔达,任由她自行发展她的故事吧——直到她成功对那名自以为是的重生者方远完成猩红泪滴的实验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