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生是个奇怪的女人。
两周前她出现在我常光顾的一家快餐店,似乎是新近入职的。也许是因为样貌吧,这家店的客人逐渐越来越多,到后来甚至变成了即使还没到用餐高峰时段也依旧会因人满为患而在门口排起长队的程度。好吧,我也承认,自从她出现后,我光顾这家店的次数也愈加频繁。
很漂亮的女子,虽然穿着和同事们一样的工作服,却意外地让人觉得优雅——高峰时段,即使大厅里喧哗吵闹,即使工作繁忙,始终有条不紊地穿梭在走廊和客人中间。十分侥幸地,我曾和她有过直接对话。(另外,我总觉得面熟,好像在哪见过。)
声音温柔,神态也让人觉得舒服。我想,也许这是自学生时代再也没有出现过的,暗恋的感觉。
只是,有时看到她下班,换好常服后她仍旧会戴着帽子——各式各样,哪怕是外套上的帽子。然后推开门,消失在大厅里一众男人们的视线中。
我听到邻桌议论她的样貌,说这么好看却在这种地方工作实在有些可惜。
还有人和我一样抛出疑问:为什么总戴着帽子?
当然,这并不是我觉得她奇怪的主要原因。
有时从餐厅离开的时候,会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的背影。及时转过身,总看见对着自己低下头的棒球帽。我知道那人是她,只是不知道刚才是否真的有人在看我,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她。
“有事吗”
我停下,回头看身后脚步的主人。雨很大,天色也晚,很难看清对方的模样。从身体的轮廓来看,我想可能是那位让自己在意的女人。
“想和你一起走走。”
听起来是她没错,却不同于工作时那种带着些许愉悦和耐心,有些单薄,蕴着与这秋雨一样的微凉。
像电影里被感情所困的女人的语气。
我说了声好,然后把伞往她那边挪了挪。
“我叫萌生”
她自我介绍道,高跟鞋多么无聊似的轻踏积水。我也像她一样低下头,眼中是粉碎的囚禁着霓虹灯光的水花。
“我叫林志”
走了几步,萌生又小声说了句什么,恰巧马路上有赶着回家收衣服的人开着车疾驰而过。
“不好意思我没听清楚”
“这个名字好听吗?我是说,萌生。”
我愣住,驻足不前。惊讶地侧了头看她,后者俨然像初恋的少女,背着手直勾勾地盯着脚下绽开的水花,说话时虽然没有看向我,却很奇怪地径直钻进我的耳朵里,或者说是...当这男人木讷地转过头那一瞬间,旁边的女人轻轻踏了积水,微微踮起脚尖在男人耳边如是问道。
奇怪的事在第一时间确实是让人觉得奇怪。但随后就变得正常起来,因为它真实地发生了。答案和疑问什么的,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木讷的男人木讷地点头:“好听。”
回过神,她已经自顾自地走进了淅沥沥的雨幕中,丝毫不在意雨点濡湿衣服。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刚才...她是不是真的在我耳边踮起脚那样问了?还是说只是在震惊时脑子里的潜意识。
萌生背在身后的手好像动了动,似乎在示意我跟上去。
“为什么不问?”转身,风衣在霓虹灯光下旋转,挥洒出闪耀的星光。如此优雅的转身,如此优雅的神态。
我不禁怀疑起萌生的真实身份,或者说目的。难道我看起来像那种容易上当受骗的家伙吗。只是不管怎样,我还是把伞塞进了她的手里。
起初她并没有接受,甚至有些不悦。“这是做什么?”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也不认识你,所以...”
“哦...要回去了吗?”
“恩。”
话音刚落,她接过伞,双腿变幻了站姿,道别似的说道。“那么再见。”
奇怪的人。
走了没几步,她又把我叫住。
“你应该知道吧,不会就这样结束。”
“什么?”
“我是说我这样奇怪的人,对你的纠缠,不会就这样结束。”
“我不懂。”
讲真,我有些不耐烦了。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出来,神神秘秘吊人胃口有什么意思?
可是她说的在理——彼此完全不认识,也从未有过私下接触,可今天晚上她却这么奇怪地和我说了这么奇怪的话。而且事情已经发生了,那想必就是真的。
哪怕是杀猪盘,哪怕是我疯了,哪怕是她疯了。
与八重樱一起生活的第一个晚上,做了很长很长的梦。事实上与其说是梦,倒不如说是各种幻想片段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流过,没有顺序。
看见血,听见耳边的风声,八重樱对我的呼唤,以及催人入眠的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对了,还有极具辨识度的时钟走动声。奇怪的是这些画面和声音虽然简短,却不停循环,且每次给人的感觉和发出的频率都有不同。
从卧室出来,疲惫地躺倒在沙发里。面前的桌上还放着几小时前八重樱喝过的罐装可乐。
罐身上遍布细密的小水珠,仍有丝丝冷气从开口处升腾盘旋。
几小时前的几小时前,我在下班路上捡到了游戏中的【女武神】八重樱。
她说前一秒自己还在休伯利安的宿舍,紧接着就那么突然地出现在“这个”地方。通讯器没有信号,询问路人结果也是一头雾水。不知所措的八重樱只能等在原地。最终等到了骑车回家的我。
至少,她是这么说的。
那么她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或者说这一切会不会全是我个人的幻想——梦境,或是疯子的幻觉。
我不知道,心里想的全是刚才那口二氧化碳含量几乎归零的糖水。
真是,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