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华镇北有片湖泊,算得上是附近最大的几处水域,平日里镇上消耗的水产大多来自这里。
湖边角落里有个从岸边延伸出来的小码头,一位白衣鹤发,头戴斗笠的老者,此时正拿着青竹钓竿,坐在上面垂钓。
哗啦~
原本平静的水面,随着咬钩的鱼在水下挣扎,泛起大片的波纹。
然而这老者见有鱼上钩,一点也不急着起杆,两只有些干瘦的手掌稳稳的抓着钓竿,任凭水下那鱼东游西窜,直到它筋疲力尽的时候,老者这才抬手,轻而易举的将其拖离水面。
从鱼钩上取下条尺许长的细尾青后,老者反手一甩,看都不看就将其丢在身后的土地上,任由它干渴而死。
而像这样的鱼,在他身后已经有了四五条。
随着一声轻响,重新挂好饵料的鱼钩再度落入水中,等待着下一条鱼上钩。
不过这一次鱼钩落水没多久,有艘乌篷船就向着这里漂来,沿途带起的水花怕是把附近的鱼都惊跑了。
等到船只靠岸,站在船尾摇橹的俞继业穿过篾篷走了过来,
“事情都办妥了?”老者率先问道。
“差不多了。”俞继业点头应道:“这两天流言在镇上传了个遍,有你拿出来的那些妖怪尸体和我爹出面作证,很多人已经信以为真,剩下的那些也是半信半疑,不过......”
俞继业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面带不解的说道:“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了,你想把叶大夫赶出枫华镇,也不需要这么抹黑他的名声吧。”
听着街头巷角那些在他们的推波助澜下,传的越来越离谱的谣言,作为始作俑者之一的俞继业难免有些内疚和不安。
“哼,过分?”老者丢掉鱼竿,神色阴鸷的冷笑起来,“当年他将我赶出镇子,可曾对我有过丝毫的怜悯?”
想起这些年来身处异乡的颠沛流离,他心头就烧起一股无名怒火,想要扯碎叶泽尘的伪善面具,让他声名狼藉的滚出枫华镇。
看着脸色逐渐狰狞起来的老者,俞继业不由得在心里腹诽起来。
这老者他也认识,还记得是叫傅昌蒲,是在叶泽尘来之前,镇上医术最好的大夫,攒了不少的名声。
不过在叶泽尘来了以后,凭着全能的医术和实惠的价格,挤占了他们这些人的生存空间。
按理来说,技不如人争不过人家,这种事情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其他失业的大夫都是自认倒霉,换个地方混饭吃。
但是傅昌蒲这人气量小了些,起初百般打压叶泽尘的医馆,到走的时候,还放话要让叶泽尘付出代价。
这事在俞继业小时候都是当成故事来听,没想到他现在快要成家立业,这位还真就回来报复了。
至于他们两个是怎么凑到一块,狼狈为奸做坏事的,个中缘由那只能说是阴差阳错,歪打正着。
压下怒火的傅昌蒲侧过头看着俞继业,“这件事你小子办的还算不错。”
说着,丢出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被俞继业一把捞在手中。
“这是说好的一半,等我看到叶泽尘滚出枫华镇的时候,剩下的那一半自然会交到你的手上。
现在,立刻从老夫眼前离开,我要单独待一会。”
如此喜事,傅昌蒲此时没有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都已经是在尽可能克制着情绪的缘故了,他可不想在一个后生面前丢了颜面。
然而,做出了这种事情的他,在俞继业眼中早就没什么面皮可言了。
“那行,我就不打扰您了。”
心里再瞧不起这老家伙,俞继业在面上功夫还是做的很充分,恭恭敬敬的行了个晚辈礼后,就摇着船撸原路返回。
待到乌篷船逐渐远去,消失在一片芦苇后面时,傅昌蒲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站在码头上放声大笑起来,笑得肆无忌惮。
......
顶着路人那异样眼光,一路小跑回家的叶槿,刚跨进大门便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吓得正在小憩的唐一,条件反射的从床上跳了起来,一个鹞子翻身,然后就见他捂着后腰,掉在床边地上。
“谁来搭把手,我骨头估计又断了。”唐一侧躺在地上,生无可恋的说道。
正在调配药物的叶泽尘先叶槿一步,把唐一抬回床上,然后在他腿上摸了摸,“伤势加重了些,得多修养一阵子。”
“我滴个娘啊,你们得赔偿我啊,至少一坛三...二十年的女儿红!”
本就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的伤势,现在又平白延长了些时间,唐一自然是不乐意的,苦着脸在那叫屈。
但是,并没有人搭理他。
“怎么了?气成这个样子。”
瞧着叶槿那余怒未消的模样,叶泽尘有些诧异。
从小到大这丫头都是文文静静的模样,极少会和人闹脾气,怎么今天会生这么大的怒气。
听叶泽尘问起,叶槿当即把上午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说到最后,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些许委屈。
或许上辈子她曾隔着玻璃屏幕,见过各种人世百态。
但上辈子太宅,没什么人际交往,这辈子又安居于庇护之下,从来没有切身体会过人性之恶。
这让她在这件事上有些难以接受,她也想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爹你不生气吗?”
说了半天,叶槿看叶泽尘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心情愈发的郁闷起来。
拉着叶槿在椅子上坐下,梳理着她体内因情绪激动而有些凌乱的真气后,叶泽尘这才淡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值得我生气的,不过是些闲言碎语,他们喜欢说便让他们说好了,难不成我还能把他们的嘴堵上?”
虽然这么做并不难,但是没什么意义。
叶槿说的这些事情叶泽尘早就知道了,他甚至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只是不想去理会而已。
对他而言,在这枫华镇只不过是暂住而已,这种俗世中的纠纷,比身上的浮尘还要无足轻重。
“任由他们胡说的话,爹你这些年积累的名声不就全毁了!”叶槿很是激动的的说道,脸上满是不解。。
“些许名声,没了就没了,又不是多重要的事情。”叶泽尘说的毫不在意,就像被抹黑的人不是他一样。
“可是......”
叶泽尘抬手打断了叶槿接下来的话,抛出来一条让她猝不及防的消息:“况且,我本来就准备要离开这里,这件事出来的倒是巧了,给我省了不少麻烦。”
“我们......要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