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十月。最讨厌的季节就在这个月份，从本月开始，头顶会落下数不尽的叶片与细小树梢。每天都有扫不尽的落叶，这便是这座山的日常。
“灵剑山”
根据外来商贩的说法，这边是东边的一个小镇。大大小小的小镇和村落很多，但他们说的应该是这座山脚下的小镇“苍溪镇”。下山的路就是从这个小镇上，一路铺上来的。
这边满是直达云霄的群山，灵剑山只是其中最外边的一座。山腰上有口小溪一路流向山脚的小镇，说不定小镇的名字就是就地按照这条小溪而取的。
说到名字，就不得不提起这座小有名气的山。
大山本身没有什么值得说的地方。硬要说有的话，就是本山的树不一样，山上的许多树都是后来者种的，大多都枝繁叶茂，一眼就知道不是本土的产物。而刚刚提到的有名，也全都来自山上的一所传授剑技的场所“灵剑山庄”。
每年都会在山下各个小镇开设擂台比试，招揽各地的人上山。选中的方式不分输赢，只凭评委的感觉。
因为自己就是这么上来的，明明在擂台上屡战屡败，却依旧被邀请上山。虽然学艺并非免费，但也还得接受，山上有许多劳务工作需要弟子们去做，完成后会有相应的报酬。而今天接到个不错的委派，是来自师叔的推荐，也是苦苦哀求得来的。
002
「今天怎么换人了。」
从隔壁屋出来一位杵着拐杖，体态年迈的老者，那是我今天的工作目标，照看他一天。
老先生名叫王盖（ge），平时大伙都称呼其为盖老。是上一任剑神，在几年前在对阵新剑神落败后，就作为山上客人隐居了下来。
「你是？」
「盖前辈。师叔他今天家里有些事，让我来照顾您。我姓方，名书童，方书童。师承琉璃。」
「咳咳~别紧张，就是了解了解。你口中的琉璃，可是持琉璃剑的那位。」
「正是。」
琉璃剑是师傅的佩剑，剑身通透似琉璃一般，所以才称其为琉璃剑，据说的使用了龙神的鳞片制成。虽然感觉可能性不大，只是传言这么描述而已。
山上的弟子大多都由师傅领进山门，能够成为师傅的必是剑宗级别的人物。灵剑山每年都会固定招收一些有能力的学徒进山修行，数量多少全看各派的教师心情。
剑士的阶级从上到下分别为见习剑士，属于刚刚入门的剑士。到了中级剑士，就代表已经有一定基础了。然后是上级剑士，代表您在剑术上已学有小成。接着是剑王，代表您的剑术已经独霸一方。到了剑宗，也就是我的师傅的等级，代表您的剑术水平已经完全可以自己开宗立派。最后是剑师，代表着您的剑术已经出神入化，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存在。最后的最后就是剑神，代表着现在所有剑士的顶点。
自己在神游之际，盖老摸了摸下巴后，就近找了个小石墩子坐了下来。
「琉璃。近日可还好啊？」
「回盖老。还算安好，最日可能还有望突破瓶颈破镜。」
摸了摸胡须的王盖爽朗大笑一声。
「哈哈~那岂不是得提前请一位剑师回来了？」
之所以要请回来，其实只是为琉璃师傅安排一场晋级考试。内容就是进行剑术上的切磋，从剑王开始。其实只要你能战胜一位上位者，就可以自称相同的名号。
战胜了剑王就能自称剑王，当然你胡喊一通也没人知道，只是正经习武的一般也不会干这种龌龊之事。干一次这种事，就会在心境上留下划痕，不利于后面修行。
当然，这种玄乎事，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以防万一的在遵守。
正所谓习武之人要，精体、纳气和修心，三者缺一不可。强健体魄是根基，炼气锻魄是强身，而心神强韧是穹顶。许多人往往被自身心魔所乱，导致迟迟无法突破瓶颈，没法在武道上走远。
「这倒是不清楚，小书童哪见过这场面。」
「嗯？你在她手下几年了？几…咳咳。应该说，年齿几何？」
这样说话是真别扭，得亏这家伙能一直这副调调。
「回盖前辈。书童年20上山，现已过去三年。」
坐在一边的王盖换了个姿势，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少年。
摇了摇头。
「你不适合习武，倒是适合当个书生。人看起来就像是个死板的读书人。」
「我不这么认为，习武和读书，本就不冲突。」
王盖捋了捋袖子，露出手臂，紧握拳头。
「做人也好，做事也罢。讲究一心一意，这里学学那里看看，怎么顾得来。」
「盖前辈夸大了。读书只是养性，算是一点小雅好，谈不到那份上。」
王盖叹息。
「唉~口是心非的家伙。」
我王盖仗剑走了大半辈子，无时无刻不在精进自己。所以很清楚，人要变强。就得有能够有足够的气量，里边要装得下那无穷尽的欲望，不管是那种欲望都好。
活的久了所以看的很清楚，空有一肚子欲望，却不敢流露。这样的人，最容易陷入名为抉择的泥潭。
「……」
「入山三年。山下怎么也得有个五六年了吧。现在什么水平，剑王？」
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能够猜出剑王这一个字眼，方书童猛的一睁眼，惊叹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只好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摇了摇头。
不算上上山前的习剑时间，也不过七八个年头，再加上本人也并非什么天资出众之人。短短七八年，想要达到剑王的水准属实是有些困难。哪怕拿山上的人来对比，这个年纪上山短短三年就能跻身剑王的，近五十年也仅仅数人而已。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哪里轮得到自己。
「嗯？怎么，讲不出来？怕我对你作甚？」
「回盖前辈。只是个上级剑士，剑王恐怕还远着。」
「你这是整天钻书里了吧。」
对此。方书童有些气笑了。
怕的就是这个，很清楚眼前之人天资过人，根据各个前辈的口传，盖前辈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是个习武的好苗子。习剑更是一点就通，刚成年没多久就已经是剑王，和自己这种二十出头还在上级剑士水准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让前辈见笑了。书童平时从不怠慢师傅安排的修行，是自己不争气，愚钝了些，也可能确实是没有那个才能吧。」
「笑话！别动不动口就把帽子扣在别处，要是才能有用，也不会一连近百年都没人让我离开那副椅子。」
「您知道。我没有那个意……」
「算了。我不想和你们这些摆文弄墨的人费口舌，你的剑呢，拿出来试几招就懂了。」
「啊~今天没带在身上。」
王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拐杖，狠狠的在眼前这为读书人的肩膀上落下。
「臭小子。如果是我这种老不死的人就算了。你个年轻人都这么松散，剑就是剑士的命，随时都得带在身上。不仅仅要带一把主手的，身上还得藏些小的，你师傅没教过你这些？」
嘶~肩膀隐隐作痛，没看清盖老的动作，回过神就已经挨了打。如果不是在之前见过盖老那惊天一战，今日定会见此感到惊讶不已。
那是前剑神盖老下位之争，以一人挑战现世两位剑神的车轮战。虽然只是简单过招，但已经年老色衰的盖老，仍然能与其一战，不经让人胆寒其年轻时，到底有多厉害。
两轮战斗均点到为止，不到数分钟就已经定下胜负。战后的盖老直接晕死在原地，让师兄师姐们着实吓了一跳，都以为盖老要因此与世长辞了去。
「教过。」
「那还不去拿。」
「回盖前辈。书童速去速回。」
王盖挥了挥袖，示意离去。
一次选出两位剑神，也是在这近千年的山上规矩里，还是头一回。分别是哥哥露奇诺与其妹妹露琪亚两人，我对他们二人并不熟悉，只知道是山上百年不得一遇的天之骄子。
在我刚上山没多久，听说到他们时，二人就已经是剑师水准。据说可能是史上最年轻的剑师，之所以说可能，是因为二人都不知自己的生辰八字是几何。经验丰富的老先生们，只能通过根骨大概推断出年龄。
灵剑山山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山头，主山就是灵剑山。山中大小事物都归这里的守山人照顾，而我师傅所教学的地方，离这里有大于一个时辰左右的路程。
盖老前辈位于主山，距离山顶只有一小截的位置，琉璃师傅所在半山上，有一条小路往里拐，再经过一条不算很长的铁索桥。
每次经过铁索桥，都脊背发凉，生怕一个失足就掉下去。师傅则是日常让徒弟们在这铁索桥上跑上跑下，甚至是站在桥绳上行走。
经过满是秋叶的山路，太阳的光辉早早落下，各个山头的师兄弟们也在为今天的修行做准备。山上的修行总是辛苦的，不仅仅是山上的日常修行，还得下山进行工作。
山下的工作总是在做一些城镇的派遣工作，说白了就是为灵山打工。工作的报酬也大部分都是落入了灵山的口袋，说是为了补贴山门，毕竟山上的日常消耗也不少。
转眼间便是回到演武堂，这是平时修行的地点之一。主要是互相切磋学习的场所，穿过演武堂就是平时师兄弟们驻足的地方。
每个人都有一间单间，入门弟子的地方仅仅只有一张床，一副座椅，外加两个不算大的储物柜。回到房间，打开其中一个储物柜，里边存放着自己的剑。
那是一把品相还算不错的钢剑，当初花了将近一金的价格买下，已经是自己两个月的吃食费用，可以说是相当心疼了。
这还是自己好说歹说，砍价后的价格。
拿完东西便急匆匆往回赶…………
003
「这就是你的剑？」
方书童对此点了点头。
一时间肃然起敬的王盖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算了。你师父是怎的教你的剑术，学到多少摆弄一下吧。」
少年开始在眼前的老前辈面前，展示着自己近年来的学艺成果。
他还没挥几下我便没在观看，撇了撇自己斑斑的皮囊。早年的佩剑早就已经提不动，被封存了起来，除了下台的那天短暂的拿起过，已经近二十年没再拿起。
原本隐隐若显的红线，也已经越来越清晰可见。那边是老身的极限……作为人的……极限，想来那两个家伙一定能轻松超越老夫，哪怕只是眼前的呆子也只是时间问题。那最后一战，干的漂亮……也真是不甘。
「小子。挥剑的手别停，说说看如何才能练好剑，听听你的想法。」
「好的。」
「书上说。」
…………王盖皱了皱眉，没有多说什么。
「练剑要先习武。共三大要点，锻体魄、炼罡气和修心境，体魄的高低直接决定了作为人的下限之根基，炼罡气决定了人之上限。而修心境，则是决定了一个人能够走多远，不直接代表其作为剑士之能力。」
「书童对此的理解就是，将自己比作一颗空心珠子，然后再不断对其进行加固，这便是锻体魄。然后珠子加固的同时将其撑大，这是练罡气。最后在撑大的同时再往里不断填充各种各样的东西，这是修心境。」
无事的王盖用拐在地上画了个圆。
“有趣。”
「不过仔细想想，互相调换说法，其实怎么说都有理，书童暂且就按这个流程来理解。」
「至于如何实际展现，前者很简单，不停的锻炼和肉食补之，加上药理辅之即可。而后面两个就很模糊。
药理嘛……
也确实是这样，年轻时如果能多些听听那些个老巫医和炼金师们说的，结合药物进行锻炼，不容易落下病根子。这种事如今就已经证实了其合理性，早期看不出什么成效，但是到了真正开始破镜的时候，优势尤其明显。当年要是有这等理念，想必我也会因此，能多活几年，多风光几年也不一定。
「前辈们的对罡气的运用，就很像书童刚刚说的那样，往自己的身体里充气，然后就会膨胀变硬得到更多的力量。」
「师傅对此是带我们去各种各样的地方和情况下进行吐纳呼气，让我们谨记在任何情况下都要稳住气，不然就会卸力。会让剑变得沉重无比。」
「最后的修心境，师傅和前辈们也只是一句“自己想。”便一笔带过。根据书上说的……」
……王盖依旧皱了皱眉，没出声响。
又是书上。。
「修心境，修心境。其中一个心字和境字分量极重，大多将前者比作自己对习武的心态，后者则是比作自在面对各种各样的事物的态度。亦或是这个字本身就是就是空的碗，什么碗、什么样的碗和里边又装了什么，每个人都不一样。」
「要如何修炼，书上就更是众说纷纭，就和心剑流的剑技一样，基本没有可以说的上正确的方法。均以“阅历”二字带过，对此二字倒是认可。」
王盖对此清了清嗓子。
「咳咳。人生的阻碍何其多，练剑也一样多。修心境就是为了破镜，那面镜子是修炼途中积攒的疲惫。是阻碍，破镜也是为了疏通阻碍。至于怎么破镜，那就等你遇上了再说。」
气死人的就是，有些人做梦都能破镜，简直就是老天爷赏饭吃。
「只要你手上还拿着剑，就一定会遇到。切记这种东西并不是遇到越多越好，而是刚刚好。」
「可以停下了。」
方书童利落的收好剑，稍微摸了摸脸上的汗珠。
「前辈觉得怎么样？」
王盖为此摇了摇头。
「庸才。」
对此点了点头。
「嗯？怎么，要放弃了吗？」
「那倒不会。这种事师傅早已讲过。」
忽然间，气氛一变。王盖扶着拐，猛的一起，盯着眼前的方书童。
「我们也谈了这么久……咳咳。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语气相当严肃。
书童猛的抬头，他知道自己这次哭哭哀求师兄，让他来顶这次的班，是他人生中最正确的决定。
而后来的结果也确实如此……
「久慕鸿才，冒昧叩问，已求教诲。」
「果然是个书呆子。先不谈别的，先回答我两个问题，至于答复，就看你怎么答复我了。」
「好。」
「第一个问题。你是为了谁而上山学剑。」
书童对此皱了下眉头，有些疑惑。
「不是为了谁，是自己想学。」
「不是什么为了天下苍生，谋取太平？」
「盖前辈太看得起书童了。我只是一位喜欢看书的人 哪里担得起这种责任，这是那些个至圣先师们要想的事。书童看书何其之杂，成不了那些个大先生。」
在王盖的记忆里，读书人都是些满嘴道义，满腹经纶的家伙。整天把什么道理和苍生挂在嘴边，听的耳朵直痒痒。
「咳咳。第二个问题，你想当我的徒弟吗？」
书童立刻抱拳行礼。
「不敢不敢。书童已有琉璃这一位师傅，就已经很吃不消了。」
「啊…哈哈哈。好好好，这样啊。我知道了。」
王盖再次落座。
「小子。就和你说的，你都已经有师傅了。还要我教什么。」
「…………」
「不过。作为你的前辈，给几个建议还是可以的。」
「听好了。第一件事，从今日起，你要开始攒钱，数目是5枚铂金币。你要攒多久我不管，只要记住，攒够后去后山的铸剑村里找齐老为你铸剑。虽然不管你攒多久，但还请在齐老能拎得动锤子前攒好。
第二件事，攒钱期间，每周去爬两次灵剑山附近一座最高的山峰‘披云峰’，记住要早上去，也别带上拘束。
最后一件事，我要你亲自写一本书，不限字数，不限题材，反正就是要写一本，期限就是你的剑铸成的那一刻。」
「谢前辈指点。书童感激不尽。」
「说不说是我的事，而做不做就是你的事情。时间不早了。赶紧去吃午饭吧。」
「没关系。书童还不饿。」
………
当书童回过神来，自己的小腿又挨了一下。
「臭小子。你不饿我还饿呢。你得下去吃完，再给我带一份上来，你还想让我这把老骨头走这么长的阶梯？」
000
「爸。我想上山学剑。」
「怎么了？」
「你看书上的那些个剑客，多帅气呀。」
「哈哈。那你是觉得爸爸我很落魄吗？」
「诶~我可没这么说，只是觉得爸爸不是在研究学问，就是在写字练字，很无趣。」
「这样啊。那爸爸这间小私塾，要在爸爸这里消失咯。」
「啊？为什么？」
「因为本来就是给你留的，然后你在留给后面的，我们方家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不能让您的学生来教吗？」
男人指了指门外的匾额。
「呵~那……那块匾额就得换几个字了。」
「那不行。我都看惯了。突然换掉，好不适应。」
男人摸了摸孩子的脑袋。
「只能怎么办了呀。你又不肯教，就只能让出去了。毕竟还有想学的人呢。」
孩子叉腰笑道。
「那就等我学成归来，我再回来教。到时我不仅要教书，还要教剑。」
「傻孩子。哪有这般厉害的人物。」
「嘿嘿。会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