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眸子透过细碎的树叶与温暖的阳光一同盖在操场上。
人们在奔跑着,在追赶着,在呐喊着,在青春这一舞台上华丽的舞蹈着。
就像戏台上的小丑一般,在台上停滞着,去任何其他地方,都显得尤为怪异。
他却倚靠着栏杆,颇为清闲的坐在看台上,看着一众小丑滑稽的身影,轻笑着。
像是在嘲笑着什么,这抹笑在唇间流转了许久。
他忽的闭上双眼,仰头,又睁开,发出一声不只是嫌恶还是羡慕的叹息。
双腿迈动着走进教室,趴到座位上,似乎睡去了,又似乎在哀怨着。
哀怨着自己的无能可笑,也哀怨着他人对他的不闻不问。
他似乎畸形了,影子变得奇形怪状的,像是深渊中挥舞利爪的恶魔,又如同靠在角落独自抽泣的小孩。
枯黄的叶片从他身侧的窗外洒了进来,被阳光冲刷了进来,被他渴望着的内心牵引了过来。
他在想着什么,他又在犹豫着,犹如刚刚那片仍旧缀着些绿意的落叶,在空中四处滑动,一时间就这样怔住了。
(已经无意义了。在这个时候犹豫,还有什么机会呢?)
他已经花费了各种手段买到了强毒的大瓶农药,已经将自己网上的足迹弄得丑陋不堪,在四处埋下了自己死亡的预告,已经把自己逼迫得没有退路了。
(我居然还想着能否反悔?真是......)
(依旧是如此懦弱,如此胆怯,如此犹豫。)
恍惚间,他又想起了往昔的日子。
自己孤身一人走着,与许多人擦肩而过,继续一个人走着。
同学对自己冷眼,老师对自己厌恶,父母对自己失望,自儿时开始就与正常人渐渐跑偏的脚步。
(还是这样!还是这样!还是这样!)
(根本无法改变!)
(我本就弱小,如何在黑暗中孤身前行?)
他已经丧失了勇气,如何刺破世界包裹着他的这层无光的薄膜。
(再见了我,还有我的生命。在今夜。)
(如果有来生,希望能变成一只鱼,仅有七秒钟的无奈与哀愁。)
鱼的记忆说长虽也不长,但几秒钟便消散无疑是不可能存在的,这只是他幻想着的可笑的泡影。
忽,铃声响起,随即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
他仍旧在那里趴着,就像将行就木的老人。
时间在跃动着,不停的跃动着,他却停滞着。
沐浴着夕阳的余热走进家中,伴着银月洁净的素白入睡。
像这样,简简单单的过完了一天。
(差点忘了这事...)
他缓缓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在柜子中拿出自己搁置了两天的农药。
揭开盖子,瓶中立马传出一股浓郁的刺鼻味道。
他屏住呼吸,仰起头,将瓶口缓缓对准自己的嘴巴。
接着立马放下。
(果然还是有些怕的。)
(喝下去顶多也就几小时,我在...懦弱什么?)
辗转反复数次,最终他还是裹着热泪将农药灌下。
嗓子似乎被烧灼了,连发出声音都难,五脏六腑一阵阵被撕裂的痛感伴随着一股灼热一同出现,在身体中翻搅着。
他艰难地咽着唾液,试图温润下干涩的嗓子。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满足的微笑,眼中却浮现出无尽的绝望。
大粒大粒的泪珠划过脸颊,融入了光滑的地板上。
他无力的倒在了床上,艰难地挪动着身体,盖上被子,假装着平稳睡去。
(睡着了就不会痛了吧。)
他睁开了双眼,原本痛苦的表情变得麻木。
嘴角的笑变得放肆,张狂,愤怒。
“哈......哈!”
他从喉咙中发出了尖锐刺耳的笑声,原本饱含绝望的眸子中忽然丧失了颜色。
只是一片寂静。
“你发什么疯呢!滚去睡觉!”
母亲的愤怒伴着父亲的鼾声传来,他的无奈随着掀起窗帘的微风远去。
在一阵阵的混沌中,他朦胧的闭上了双眼,随即再也没了动静,只留下消散余热的残破躯体。
新升的晨曦带走了他身体的最后一丝温热,闹钟开始了吵闹。
足足过了十来分钟,父亲才迈着沉重的脚步摔开了房门,看到了四肢杂乱摆放着的,面无血色双唇青紫的他。
“啊!!!”
他大惊失色的面庞上满是褶皱,肥大的肚腩一颤一颤。
他跌倒在了地上,慌张的跑了出去。
眼中除了惊慌空无一物,甚至没有丝毫对亲生儿子的逝去而感到惋惜。
家门附近的飞燕衔着枯枝泥土在漫天的飞舞,越过了那片房群,向着更远的远方飞去。
......
这里狭小,阴暗,潮湿,他睁不开眼睛,也活动不了手脚。
有种被轻轻抚摸的感觉。
他忽的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忽的感到了一阵明亮,虽然眼睛仍未睁开。
他不自觉的大哭起来,手脚想要挥舞,却没有一丝力气。
他睁开了眼,眼前是一片明陌生的世界。
干净的病房,年轻的护士先生,已经站起身的陌生高个女人,身穿白大褂的中年女性,还有个有些矮小的可爱男性。
(男护士女医生!?)
(我应该是死亡前进入心中希冀的梦境了。)
(虽然是梦,但还是好好地生活吧。)
(也不知可不可以过得快乐些,不要再那么孤独了。)
他分析着自身的境地,但是他忘了梦里是不会痛的,而长时间大哭已经让他的眼角有些酸涩。
他回过神来。
“宝宝不哭,宝宝不哭,宝宝乖~”
矮小的男人将他搂在怀里,轻轻地摇晃着,仿佛是个温柔的母亲。
陌生的高个女人忽然将男人搂住,连同他一起夹在怀里。
“亲爱的,让我看看孩子啊!这好歹是我生出来的!”
不知何时,医生,护士都已经退出去。
“我...我还没...还没抱够...”
似乎女子的举动太突然,男人害羞的垂下头,结巴着回答。
女子一把将二人都放在怀里,抱到床上笑眯眯的躺着。
(啊这...女权?)
虽说曾经在网络上已浏览过不止一本的女权书籍,但他对这种梦境还是很错楞。
(莫非我是个受?)
他停止了啼哭,他又张开了嘴。
“哇!!!!”
他憋足了力气开始抽泣,大声地发泄着。
“我为什么还在渴望着这些啊!我到底在干什么啊!为什么会做这么不堪的梦...”
"这难道就是我内心的真实写照吗!"
传入二人耳中的只有啼哭。
男子赶忙抱着他温柔的摇晃起来,仿佛这样可以使他安下心来。
哭声又止住了。
他的情绪忽的变得平淡,眸子半掩着。
就这样睡去了,发出阵阵可爱的鼾声。
男子轻轻摸着他的小手,满足,快乐的微笑着。
“老婆,你生下来小宝贝太可爱啦!”
女子依旧轻轻搂着他,没有说话,只是嘴角悄然勾起一抹宠溺的笑。
“我们给他起个名字吧!”
“叫铁柱?还是叫狗蛋!”
男人露出顽皮的笑,女子摸了摸他的头,随后面容变得正经起来。
“毕竟生下来的是儿子,好好想,如果是女儿的话,你想玩也行。”
“那,就叫叶星寰吧?”
"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