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厉害啊,据我了解,时烬组长现在只是一位套着铁疙瘩的普通人吧?”
黑袍人的声音有些颤音夹杂在里面,但肯定不是因为害怕而发出来的,大概是在那黑袍之下还带着什么东西。
他手上带着黑色皮手套,正握刀柄,那细长的刀刃正告诉着时烬,这家伙是个快攻手——至少没有人会傻到拿这种轻型刀打慢攻。
“你们……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不是你们,只是袭击你。”
黑袍人没有再多废话,他踏着轨道快步冲上前来,因为人工太阳罢工的缘故,这周遭光线都有些暗,以至于时烬都有些看不清那位黑袍人的行动轨迹。
该死的人造太阳!
双手因为刚才近乎疯子般的行径已经宣告报废,想用来接白刃恐怕是不行了,现在又看不清那人的动作,怎么去防御?
根本防不了!
“锵!”
干脆利落的金属碰撞声,外带着时烬的一声低吼,少年直接用身子顶了上去,既然看不清你的动作,那就直接撞上去来感受你的刀在哪里!
左侧!那刀在左侧,时烬侧身用右肩撞向黑袍人,左侧腰间被削掉的铠甲已经脱离了身体,把他那毫无保护的那一层肌肤暴露了出来,情况很是不妙。
“力度这么小,想撞动谁呢?”
黑袍人直接回以一拳,把时烬的肩撞硬生生化解,还留着残劲把他推开,在车厢上踉跄了好几步才停下来。
那看上去精瘦的手臂居然有着这般力量……时烬的心沉得更厉害了,这次恐怕真的没办法了。
他想起了科克尔之前在那审判庭的最后一句“千万小心”,也算是明白了点什么,这冲着自己来的家伙,或许就是挚友要自己小心的人。
“真的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就因为我认识科克尔?”
时烬活动了下手臂,看着那被融化的金属给严重烫伤的双手,劣质的金属甚至撕开了伤口嵌入了肉里,正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他那易怒的神经系统。
向来都这样冲动,何况还有着这剧烈的痛感在刺激着他,时烬感觉现在他什么都敢干了。
反正都要死了。
“你脑筋转得很快,猜得很准,但你可不仅仅是认识科克尔那般简单,你之前去探望过那位可怜的圣骑士吧?”
时烬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保持着防守姿态。
黑袍人再次横刀,这次因为旁边路灯角度不错,反射出来的金属光泽让时烬能瞬间定位刀的来向。
这次是直接朝着自己的脖子砍来的,因为是劣质品的缘故,这身盔甲在脖子处的防护几乎为零,而生产这玩意的机械工会给出的解释是:
方便你们脖子上系个红飘带装逼。
好一个借口,无非就是委员会那些采购人员给钱给少了罢了!
车厢顶的宽度可不够时烬在上面折腾,多半步的后退防御都得小心翼翼,这次面对那明晃晃的刀刃,时烬已然到了车厢末尾,全无退路。
那就对他使用“空手接白刃”吧,少年心一横,那双被已经凝固金属穿插着的双手举了起来,朝着那刀光握了过去。
“你真的很厉害,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
黑袍人手中长刀速度加快,在碰到那双惨不忍睹的手时将刀刃翻了起来,像是在拍击一般,将那手上的金属碎片敲击得更深入了些。
怎么可能感觉不到痛,只是咬着牙松不开罢了,时烬可是个忍耐力极高的家伙,虽然长得眉清目秀的,但内心却是蛮横到极致的疯子。
痛,无与伦比的痛,时烬能感觉到那一瞬间痛觉神经的极度高压状态,感觉像是要裂开一般,但到了极致便会调转,这物极必反的道理此刻也应验了上去。
所以此刻,少年的痛感短暂地消失了。
时烬嘴里的牙都要咬碎了那般,用喉咙发出了最有力的声音:
“你应该直接把我手砍下来!混账东西!”
黑袍人没有因为时烬的辱骂而停下动作,这次转刀敲击只不过是让时烬失去反抗和躲闪的能力,接下来这一刀才是杀招。
结束这场任务的杀招。
就在刀刃再度转回刃面,向时烬那暴露在空气里的脖子砍去之时,黑袍人只觉得自己脚下重心一歪,直接砍偏到了一侧的空气。
为了稳住重心,他收刀蹲了下来,观察着是什么让着缆车突然失去了重心。
等到他发现倾斜方向是朝向缆车门那一侧时,四位组员已经顺着车沿爬了上来。
“嘿嘿,没稳住对吧,不要以为车厢里面就没人了,你个黑不拉几的违法份子!”
刚才的晃动原来是这四位家伙扒在外面一起摇的缘故。
组员们一哄而上,当然他们还没见着这黑袍人的厉害,自然啥都不怕,一股脑就往上冲。
看着这四位毫无章法的冲刺袭击,黑袍人轻笑了一声,之前还当真是高看了他们,这没有任何意义的攻击方式,确实正如少女所说的那样,
跟废物没什么区别。
他们四个加起来都抵不过这时烬一个。
“滚开!”
只是将刀鞘抽出一个横扫,四位铁疙瘩就被抽开,有的差点直接被扫下了车厢,现在正挂在顶沿上。
“你们安心呆在车厢里不好吗!真是群臭小子!”
要知道,这整个特反小组,平均年龄不过十六岁,十八岁且即将满十九岁的时烬就是这里面最大的了。
要问以前的老队员呢?
时烬只能回答一个答案:死了。
黑袍人则再次起身拔刀,他回头看了眼那缆车站,发现少女已经不在那里,鬼知道跑去干啥去了,他咒骂了句,便又将刀口对向那边已经无法直立着的时烬。
“你现在可以看看背后。”
时烬转动着自己拿带着头盔的脑袋,有些僵硬地看向那刀口对准的方向:
又一辆缆车正在向他们这辆所在的位置冲过来!
该死!他居然忘记了这些轨道上可不止一辆缆车,那些在后面紧跟着冲上来的玩意可不是什么善类!
“看来……这里并不需要我了,再会。”
黑袍人怪笑两声,手中长刀朝着缆车站那边扔出,等到脱手而出之时,一根钢缆也跟着刀柄一起飞出,看样子是连接在上面的。
等到那刀带着钢缆在缆车站旁的支撑柱上缠上好几圈之后,那后面的缆车就已经带着乘客门的尖叫声冲了过来。
“你们说……这下面到底是什么?”
“老大,下面好像是地下城的排污回收系统,有着很多大风扇,大齿轮,还有……很多没有名字的尸体。”
一位组员颤颤巍巍地说道,等到他说完“尸体”二字,那黑袍人已经拉住他那钢缆一下子荡了过去,站到了二层缆车站处。
他还很是悠闲地对着车厢上的特反小组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你别让我抓到你了……你们这些杂种!”
“时烬先生请先活下来再说这些大话吧,据我所知掉进地下城废水回收系统里的家伙,别说活下来了,就连全尸都是没有一具的哟!”
“老大!他们,他们马上撞上来了!”
我知道,时烬想着,看来自己要先一步去死了,也不知道科克尔知道了会是个怎样的表情。
“组长!我还不想死……我,我才十七岁!”
我也不想死,我连陷害我兄弟的混蛋都没找到,就要掉进那深不见底的回收系统了。
这样听起来,说是废水回收系统,倒感觉像是尸体回收系统了。
“砰——呲呲”
伴随着一声巨响以及车厢的剧烈倾斜,特反小组的五位成员瞬间失去了重心,再加之后面缆车直撞带来的冲击力,他们失去了车厢这一对抗地心引力的有力工具,直接被甩向了四周。
直直地朝着地下城那传说中的废水回收系统掉下去。
这是贯穿了地下城且直通向最顶层的大洞,连接着最顶上的人造太阳和最底下的回收系统,没有人知道这三层地下城算上最底部一共有多深,只知道从这里掉下去的人们再也没有能回来的。
时烬感觉不到双手的存在了,在失去依靠的空中,他觉得自己已经像一具沉重的尸体了。
眯着眼看向那已经被距离拉小得近乎不可见的人造太阳,它好像在这个时候亮了。
你真是个混账……等到我要死的时候才亮。
时烬心里咒骂一声,彻底掉进了那已然不可见的底层阴影之中,他已经感觉到了水的存在。
冷得让灵魂发抖。
……
这感觉很不好。
被赶出审判庭之后,神父告诉我还有三天的时间做决定,他们教会已经给了最大的审判宽容时间。
我确实该谢谢神父的慈爱,无论是审问室中翻倍的三十分钟探望时间,还是现在多出来的三天延缓日,都能帮助我缓解心里那该死的悲伤情绪。
并没有急着回到地下城的我花光了最后的钱住了一晚旅店,确实比那地下城里肮脏的环境好太多了,直到那旅店老板破门而入赶我走的时候,我还死死地睡在床上。
就像一具尸体一样。
心里说是要放平心态,要平静地接受科克尔这最后的结局,但越往后我就越无法控制自己,没有留给挚友的眼泪,都被我在后面的时间里肆意地浪费掉了。
真是个混蛋啊我。
没有在昨天立刻回地下城也不是因为我想在这上面玩,身上带的钱早就花完了,能玩的又有什么呢?
无非只是能在地上多享受下真实的阳光和新鲜的空气罢了,其实去礼庭看看那些神棍也挺不错的——虽然我心里不是很喜欢他们,但教会的人们大多真的十分友善和虔诚,我不得不钦佩他们对信仰的执着。
但又无法理解他们的固执。
随后我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去到了歌莉娅最北边的社区,找到了那熟悉的红顶小房,那里便是科克尔的妈妈和妹妹的住址,我之前来过好几次,主要是为了给科克尔汇报她们的情况以及照顾她们几下帮挚友尽到他该尽的责任。
今日一来却是扑了个空,那房屋大门紧锁,上面还挂着“家中无人,有事出门”的告示牌,本来还不信邪地敲了敲门,最后等了半天确实没有人来开,我也便离开了。
如果在却不想开门的话,我也没必要自讨没趣,毕竟科克尔那封审判书是先给她们看的,想必打击肯定很大,不见人也是情有可原。
不在的话,那自己就更没理由在这里呆着了,也是时候回去那该死的地下城了,我还有工作要做,还有钱要拿,请假太长可是要被扣工资的。
我叫时烬·圣格里,是歌莉娅地下城的特反小组组长,这是我昏迷前的最后回忆,等到那冰冷的水彻底浸没了我的盔甲,那躁动的情绪才彻底安静。
好累啊,不想了,就先睡一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