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老东西你这边就解决完了?我刚刚出来听到好大的惨叫声。”
缆车站处,刚刚失踪不见的少女又回到了这里,看着正在收拾刀刃的黑袍人,又看向那边已经没有了缆车的破损轨道,一时间对刚刚发生的事情产生了极大兴趣。
“哼,你又去干什么了?如果你刚刚在场,我会解决得更快并且万无一失!”
“嘛,有人嘲笑我然后我就拿着枪追过去教训一下那些歌莉娅了,真是的,这些地下的歌莉娅真的一个比一个嘴硬,吃了好几发子弹都还要骂我。”
少女摆了摆手中的枪,很是无奈地耸了耸肩,黑袍人没有再说什么,把刀刃归鞘之后,便起身朝着那边的建筑走去。
“对了,老头你这话是不是在告诉我,这次行动有不确定性因素?”
不确保万无一失,那就说明有遗漏的可能性,看着那边因为冲击力而扭曲破坏的轨道,少女想到了什么。
“你该不会没干掉他,然后让他跟着缆车掉下去了吧——那下面鬼知道会有什么东西。”
黑袍人低吟了一会,手指在自己的刀柄上轻敲了几下,开口说道:
“下去的就没一个能完整上来的,我指的是尸体。”
少女把枪收好,开始向着第一层的缆车站走去,边走边说:
“啊……万一呢?你这是在给那个家伙当主角的机会啊!”
“主角?”
“是啊,我看那些传说故事里,大难不死的人后来都很厉害呢!”
黑袍人听着有些玄乎,那些英雄故事大多数都是编出来哄人的,真正有史可以查到的,都是那些有传承之力留下来的英雄们了。
“等到他真能活下来再说吧——妮子,你往哪走呢?”
“啊,我们回到地上不是得先到一层吗?这里除了缆车还有什么方法可以上去?”
“从外侧建筑爬上去,我们可不是来观光旅游的,加紧跑路吧!”
黑袍人笑了起来,有些沧桑的声音里满是对这不谙世事的少女的嘲笑。
周遭已经传来了警察的声音和脚步声,不赶快离开这个地方,是会把事情闹大的。
当然,现在已经够大了。
——
对于一个无信仰主义者来说,最奇怪的事情是什么?
本来在一片空白的梦境里面瞎逛,到处晃悠,等待着这梦境的结束迎来那些书上所记载的死亡回溯——就是疯狂闪过以往那些记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毕竟写那书的学者又没死过。
结果等了老半天,时烬那少得可怜的耐心值都快成负的了,那传闻里的回溯依旧没有出现。
感觉自己到死都是活在骗局之中,时烬蹲下来叹了口气,小时候父亲骗他,长大后世界骗他,死后连那些书都要骗他。
真是让人感到沮丧。
伸出双手好好打量了下,被金属灼伤并穿刺而留下的伤口清晰可见,也是随之继承到了梦境里。
人类的痛感是为了让他们拥有生存下去的资本,在临近死亡威胁时做出最迅速的反应和避免伤害的措施,而时烬却觉得这是一种束缚。
他从来不怕这个些的,倘若在那车厢上时自己没有那折磨灵魂的痛,也不至于在那黑袍人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他这位暴徒打架从来都是以命相搏,痛觉只会成为阻碍他出手的最大障碍。
不怕死,但怕痛。
嗯还有呢就是……怎么感觉有东西在摸我?
时烬只觉得身上一股暖意,像是一只猫咪在蹭自己的身体,那种感觉让他情不自禁地打断了在空白梦境里的自言自语和胡思乱想,搞得他一阵迷茫。
难不成自己没死?
那还真是奇了怪了,没死那怎么自己还搁这里面不醒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自己其实已经醒了,只是眼睛瞎了啥也看不见吗?
瞎了不该是黑漆漆的一片吗,怎么这白不拉几的……
然后那股细腻的触感开始从胸部往下移动,渐渐的,它来到腰部,离那个地方越来越近……
不妙啊,这只“小猫”的去向也太奇怪了吧?
……
“啊!——”
一声锐利的尖叫声把时烬给吓得一下从床上撑了起来,也顾不上身上带来的真实痛感了,他只想多看几眼这四周的环境。
因为他发现自己还活着。
真是个随意的清醒方式,他摇了摇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干净整洁的床上,四周的装饰十分质朴,而且散发着一丝神圣的味道……
神圣的味道?!
他现在才发现了自己身边站着一位不断颤抖着的修女,她正捂住自己的嘴巴,脸上红得发亮,像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刚刚在梦境里……就是她在摸自己吗?所以说那只“小猫”就是她的手咯?
等等,她刚刚是不是……
“对不起!我并不知道你是没有穿裤子的,所以刚刚在帮你擦药的时候碰到了……”
时烬算是知道那声尖叫是怎么回事了,看样子这位可爱的小修女嗓门并不小,能把自己一下子从濒死状态给吓醒,也算真本事了。
“没事的,我平时就不穿……”
“是吗……原来地下城里的歌莉娅都这么开放随意的嘛。”
修女低声嘀咕了一句,但还是被时烬给听见了,少年有些欲哭无泪,他还没说完呢,他是经常不穿衣服戴铠甲而已,并不是经常不穿衣服……
好生跟她解释了几遍,那位修女才肯放下挡住自己眼睛的手,但眼神还是有些躲闪的意味,生怕再看到那里一般。
尴尬死了……鬼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这里是教会吗?”
“总的来说,是在教区里的教堂里。”
修女点了点头,而时烬又接着问道:
“但我不是应该在地下城里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修女立即表示表示她并不清楚这点,只是知道自己是被神父叫过来帮忙照顾时烬的,而且还说如果他醒了就要马上去叫神父。
在问完之后,这位可爱的修女便跑出门外,急急忙忙地找神父去了。
独自一人在床上坐着的时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到修女离开好一阵之后,浑身的痛感如潮水般涌向大脑。
“草!”
痛死了,刚刚那起身好像用力过头了!时烬一下子又倒回了床上,这该死的痛觉!
你们这些痛感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深吸好几口气,硬生生咬着牙没有再昏死过去,时烬害怕自己这次再昏迷过去就真的醒不来了,他才不要像个神经病一样在那毫无意义的白色梦境里面自言自语。
隔了好一阵,那痛感才被舒服的躺卧感给消减了几分,不至于让人脑袋直接过载昏死过去。
双手被很大几圈绷带包扎好,里面还垫着两夹板,虽然看不到情况但总给人一种不太妙的既视感,身上也是到处都是结痂的小伤口,看上去有些渗人,也不知道自己在那回收系统里面遇到了什么。
“他醒了吗?”
“是的神父大人,看上去精神还不错。”
伴随着两句对话,那位英俊的神父被修女请到了这个屋子里面。
伍德看着床上以一种奇怪姿势瘫倒着的时烬,脸上浮上一层疑惑的表情:
“这是你说的精神不错?”
“但他刚刚确实很有精神啊……”
修女有些委屈地说道,两人都将目光投向床上的时烬,看着他身上那些暴露在空气里的大小结痂伤口,十分骇人。
“这不能怪她,刚刚我确实很精神。”
床上的时烬虽然没有动,但眼睛是睁着的,看上去像个植物人。
“那你能解释一下你现在在干什么吗?”
“神棍,不……神父,你相信痛觉是能有延迟的吗?”
时烬连忙改口,习惯性的说出了神棍一词,也不知道伍德听见没有,他将眼睛看过去,只见那位金发神父眉头一皱,看上去很不对劲。
“你所说的痛觉延迟……抱歉,据我所学的知识里面并没有任何依据可以解释,”看样子他很是认真的对待了时烬刚刚的话,应该是没听到神棍那个词,就在少年大松一口气时,神父的声音却又再次响了起来:“还有记得下次别说神棍了……这样的称呼对我们教会很不友好。”
“明白……”
到底还是听到了……不过伍德神父的脾气是真的好,居然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时烬也不禁自愧了起来,这样一比较来看,自己真的是个没素养的家伙。
“琳,你先去继续工作吧。”
“是。”
修女安静地离开了房间,伍德慢慢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这感觉对于时烬很奇妙,毕竟三天前他也曾这样跟伍德对视过。
“感觉好些了吗?”
“没有,只能说没那么糟。”
时烬现在完全不敢乱动,感觉浑身上下都被压路机给碾了一遍似的,只要轻轻一动就会引发全身的剧烈疼痛。
“孩子……你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伍德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还能说话的时烬,要知道但凡那污水回收系统有一点失误,眼前这位就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你不仅活下来了,而且还是完整的。”
这句话把时烬搞得有些想笑,难不成还要缺点什么才正常吗?看来那传闻中的“尸体回收系统”也没有那么厉害嘛,自己不是好生生地活着吗?
“对了……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地下城管理委员会那里的救助设施和人员太简陋了,如果不送到教会这里来,你很可能就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时烬很是小心地点了点头,那地下城最好的医院也不过是能做点应急措施罢了,真要救治危重病人,最后都是要送到歌莉娅城里来的。
“那除了我之外的人呢?”
伍德看着时烬,那双有着温柔目光的蓝色眼瞳只是盯着他,嘴巴没有张开的意思,像是没有听见一般。
“那个……神父,我的组员们呢?”
“孩子,所以说我觉得你很幸运。”
伍德憋出来的这一句,让时烬呆滞到了床上,他眨着自己漂亮的眼睛,满是不可思议和愤怒,他声音压了下来,问道:
“他们……死了?”
“你是跟着他们一起从排污口飘出来的,你只是脸上被割了一条血疤而他们……抱歉,到我们看见的时候并不知道哪根肢体或是血肉是属于你的组员的了。”
伍德的话让时烬闭上了眼睛,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回应这个消息,就像他最后离开审讯室一样,极度的悲伤反倒让人不知所措。
“你没哭是最好的了,坚强的孩子,要知道死亡可是不会相信眼泪的。”
伍德起身走到少年面前,看着少年那漂亮的脸庞上出现的骇人疤痕,心疼的神色在他脸上出现:
“漂亮的孩子……因为这件事情连累你了,我们教会表示抱歉。”
“不用道歉什么,如果我够强也不至于落个这个模样……能告诉我吗?假如我死了,科克尔那件事情会变成什么个情况呢?”
时烬很好奇为什么那些家伙会想着来将自己逼死,怎么看也不过只是让那审判书无法实行罢了。
伍德没有着急说话,只是起身先将房间的门和窗关上,顺带着拉上来窗帘,一时间屋子里变得昏暗起来,像是连光都无法偷听一般。
“你死了,那么那份审判书将失去意义,那么对于圣骑士科克尔的裁决将重新摆上议题,也正如你所说,现在很多方面的因素问题,有些人在想着借此扩大科克尔的罪名,想让与他一切有关的人都受到审判,”伍德顿了一下,他的眼睛里满是无奈,“矛头对准的便是他的妹妹和母亲。”
“原来如此……”
时烬咳了两声,他没想到还有这种机制,这才是要真的赶尽杀绝,想除掉自己挚友不说,还想着把塞莉和阿姨一起干掉!
“他妈了个……他们真是一群混账,那为什么你们教会不调查一下呢?”
把嘴边的脏话给吞了回去,时烬有些烦躁地问了伍德一句,既然都知道是有人在搞事,那你们怎么不行动起来?
“孩子,我知道你非常急迫地想找到那些行走在阴影之中的人,但是……”
他把手向前摊开,细长地手掌上空无一物,像是在索要什么一样:
“证据,我们需要证据来证明你所说的操盘手就是我们歌莉娅教会里的人。”
“科克尔已经说了啊!他已经告诉你们这些了啊!为什么……”
“我们能做的便是帮助他提前死去,除此之外,我们还需要真实的证据,”伍德严肃了起来,昏暗的屋子里时烬看不清他此刻的样子,他继续开口说道:
“而不是一位异端的口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