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机能在那回收系统的摧残下濒临崩溃，最后能活着也多亏了自己对痛感超乎寻常的忍耐度。
时烬在教会修养的日子过得很是悠闲，既有可爱修女照顾还能免费吃饭洗澡睡大床，他似乎把很多烦恼的事情都抛到了脑后。
渐渐的，身体那些痛觉开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旷别已久的力量感，慢慢充满身体的各个角落，时烬觉得自己下床行走的日子就快要到了。
也因为这半个月来的接触，时烬也对那位一直照顾着自己的修女有了很深的了解，才知道她是一位从小就被修道院收养的孩子，也是一位歌莉娅，美丽且善良，今年也是快要到十八岁了，也是要成为一位大女孩了。
每一次换药的抚摸都让时烬很是脸红，自打有了第一次的尴尬境遇，他就从未放松过，生怕又把别人给吓到了，毕竟自己一天到晚在床上又不穿什么。
今天，也就是自己身体完全恢复的一天，距离那些可怕的事情发生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五天，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歌莉娅城也从秋初彻底进入了秋天，外面的天空上已经见不到前些日那样灿烂的太阳了。
“时烬先生……我要进来咯？”
“琳你进来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好自然说的是遮蔽工作，听到时烬的话后，那位短发修女先是将脑袋探进了房间里，看见在床上躺着的少年确确实实盖好之后才敢放心走进来。
“怎么？都半个月了，还不放心我啊？”
“不是的……反正就是要先确认后才能放心行动！”
“这也是神父教给你们的？”
时烬接过琳递过来的香烟，微笑地问道，琳也是狠狠地点了点头，表示神父的话她都是有好好听的。
而少年把烟放进嘴里之后，有些打趣地说道：
“那神父他有没有教过你，教堂里不许吸烟呢？”
说完还很是得意的翘了翘自己嘴里的烟，上面似乎还带着修女身上的清香以及少女的体温。
琳八成是放在贴身口袋里面带进来的……不然也不会让时烬有这般感受。
“哼！还不是为了满足你……时烬先生你看上去白白净净的，还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会有烟瘾啊？”
琳很是不解的歪了歪头，样子很是可爱，她那黑色短发的耳朵有些红彤彤的，看上去像很是不好意思一般。
“我也不是很喜欢抽……就是有时候觉得需要这东西罢了，琳，你可要保密啊，不然伍德神父可就要把我给轰出去了。”
“你也是！千万不要暴露了啊，还有，即使你被发现了也别说是我给你带的烟……不然我可是要被关进惩戒室的！”
琳很是认真的说道，黑色眼眸里满是少女的气息——喜欢和崇拜的情感毫不掩饰。
她觉得时烬真是一位太有魅力的少年了，不仅有着那种梦幻般的美貌，那双绿瞳里时常流露着的悲伤也是令人欲罢不能，而且在听说了他的那些事情之后，时烬还在琳的眼里成为了一位意志坚定的男子汉。
哦，他的一切都太美好了，以至于琳都觉得自己有些……爱上他了，这也是为什么她宁愿违背教条也要给少年带烟进来的缘故。
“知道啦，我也就尝个味道而已，况且，”把烟点燃，时烬那双眯起来的绿瞳里满是随意，他笑着说道，“你要是被惩罚了，我替你去呀，惩戒室而已。”
说完，吐出来一口烟气，随后便把烟给掐灭了，时烬说尝尝确实只是尝尝而已，没有多吸一口。
要知道想在地下城里抽烟可是件奢侈的事情，光是那价格就足以让很多歌莉娅戒掉烟瘾。
“时烬先生不是教会的人怎么能帮我去呢……但还是谢谢你的好意了，对了，今天的药……”
琳想起来什么，从房间隔壁柜子里面取出来一大堆瓶瓶罐罐的。
时烬摆了摆手，直接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了起来把那边的修女吓得不轻，起来之后还不忘把床上的毯子和床单整理好。
“你看我现在像还需要擦药的样子吗？”
“如果痛的话，时烬先生可以叫出来的，不必这样忍着装酷。”
琳歪了歪头，看着脸色淡然的时烬，想从这位少年身上看出点什么，结果发现这家伙确实是好了，完全都可以自己下床乱跑乱走了。
这是好事，只不过琳还是涌上了些许失落感，时烬的康复也就意味着他要离开，对于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来说，这无疑是一件悲伤的事情。
等到她再次看向那边床边站立着的少年时，琳发现了一个问题：
“等等，时烬先生，你是不是没穿……”
“草，琳你别看！”
“啊！”
——
“我觉得我是时候离开了。”
穿好盔甲的时烬站在伍德的卧室门外，等待着那位神父的回话。
他现在这身铠甲自然不会是之前地下城委员会所配发的劣质玩意，那东西早就在那恐怖的回收系统里被大叶扇给绞成了碎片，现在时烬所穿戴的则是教会赠送给他的精钢盔甲，质量上乘，在那灯光下还反射着哑光，看上去挺高级的。
“哦？孩子你已经能下床走路了嘛，”伍德就坐在床沿处，看样子似乎知道时烬会在今天上午来找他似的，已经做好了谈话的准备，“真是了不起的身体素质，一般人像你这样掉进了那个地方，别说十五天内恢复了，就连活下来都是梦话。”
一般人......时烬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些已经被绞碎的组员们，年轻且天真，还没跟着自己干多久，就被追杀的自己所连累，变成了冰冷的尸体，自己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还不能叫全。
也是看出来了时烬那双眼眸里的悲伤，伍德没有继续将这个话题说下去，他走过来很是温柔的拍了拍时烬的肩头，发出来清脆的金属声响：
“孩子，你先跟我来吧.....在你离开之前，我还有些话要对你讲。”
还有话？时烬有些惊讶地看向已经走到外面走廊上的伍德神父，心里很是好奇。
教会还有什么话该跟自己讲呢？自己好像只是在这里接受他们救助的可怜的歌莉娅罢了......
“孩子，不要发呆了，请跟上我的步伐，不然走丢了.....我是不会回来再领你去的。”
神父的声音在前面催促的，时烬也只好放下自己那无意义的自我思考，与其这样乱想还不如跟上去看看，神父到底还要对他说什么。
但首先得明确的是，一旦神父谈及到了那个骗子，时烬都会装傻不说话。
谁爱聊那个骗子谁聊去，反正他不聊。
今天的教堂相比之前来时的样子热闹多了，整个地方都回响着安静的歌声，没错，安静的歌神，时烬听着耳边那种仿佛轻柔之风的歌声，感觉整个身体都轻盈了很多，有种被全身洗礼的感觉，很是舒服。
“好平静的歌声......相比歌莉娅城中流传的那些曲调，这里响起的歌声也太过低沉了。”
“那些是唱诗班的孩子们在大厅吟唱，你仔细听的话，还能感受到那声音里还没有褪去的青涩。”
伍德也没有回头，边走边解释道。
也确实如他所说那样，时烬能感受到在高潮阶段是那无法一下子提上去的声调，里面夹带着青春的羞涩，大抵是些十六十七的孩子们。
“说起来，今天已经是9月26日了吧......”
“是的，怎么了孩子？”
“没，没什么。”
时烬看着停下脚步的神父，很是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表示就是自己突然想知道日期罢了，等到把伍德糊弄过去之后少年才开始黯然神伤：
妈的今天就是生日了......自己咋就十九岁了呢？
看来没爹没娘的日子已经过了十年了啊。
时烬很没有来头的叹了口气，引得走在前面的伍德侧目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再开口问什么，只是继续带着时烬朝着一扇沉重的木门前走去。
“到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伍德抚摸了下这扇木门，上面沾满了灰尘好像很久没人来过的样子，但隐约又能看出那些被抹乱的痕迹，还是说明前不久这扇门被打开过，只不过没有顺带着收拾干净罢了。
“9月12日，圣骑士科克尔被处决，用他自己的大剑砍下了头颅，而堕落的圣骑士的遗体是不能葬在土地里的，于是选择了将其火化。”
时烬安静地聆听着，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样子，他没必要再像之前那般狂躁且无理取闹了，自己的挚友的要求已经办到，那他又何必再继续悲伤什么呢？
更何况，科克尔已经死了，自己已经没必要再愤怒了，没必要再悲伤了，自己还能……
好吧，其实很有必要。
我无法平静下来，强装着的感觉真的很不舒服。
那些该死的家伙，他要打烂他们的头！
时烬咬着牙想到。
“孩子，这个字是你签下的，所以科克尔的头颅——也就是他唯一留下的部分，我们将把它交给你。”
伍德推开了木门，没有发出那种历史感厚重的磨牙声，倒是很轻松的便朝两边打开了，屋外的灯光随着木门的打开也跟着走进了漆黑的屋内，勉强给里面点亮了些许灯光。
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在里面，就是一堆盒子，很多盒子，密密麻麻的，成阶梯型排在木门正对方向，看上去有种奇异的感觉，像是什么仪式。
“这里......都是圣骑士的骨灰？”
“也不全是，但在这里的都是被暗影蛊惑了的教徒们。”
圣骑士也是教徒，不过行使的职责和力量不同而已。
这里的盒子太多了，时烬光是站在门外面就能感受到里面的死亡气息，它是不同于教会那温暖且神圣的模样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要走很长一截路才能来到这教堂的下方，也就是这屋子面前。
将神圣的教堂建在这上面，估计也是有些额外的意义在里面的。
“你不进去吗？”
伍德见时烬好久没有动作要进去的样子，看着他那双绿瞳，也不明白少年在想些什么。
“请问神父您能帮我......帮我进去拿一下吗，我有些抗拒。”
少年在抗拒，他在抗拒什么伍德心里很清楚，时间是冲不淡这些年轻人的，他们会一直愤怒一直悲伤，直到那个心结彻底打开，不然连死亡都无法浇灭他们的情绪。
“你在这里等着吧……还有，倘若你想哭或者想破口大骂的话，就不要憋着，放心释放出来吧。”
伍德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而就在他踏进去没多久，背后的门外便传来了哭声，听起来那么的撕心裂肺，那么的愤怒。
那个连死亡都能抗拒的少年，抗拒不了珍惜之人的离开。
——
“他的妹妹和母亲已经搬走歌莉娅城了，这件事情你没问我所以之前也没说。”
“很久之前吗？”
“都快一个月了吧，出于对圣骑士科克尔最后要求的同情，我们还是把那两位无辜的女性送到了布鲁德市。”
时烬抱着科克尔的盒子，站在教堂门口与伍德交谈，他听到了布鲁德之后也是愣了半天，他对温切尔王国的了解也不过这个歌莉娅城了，对于外面的其他城市知之甚少。
“就是那座被誉为‘艺术之都’的城市，塞莉那位姑娘也将在那个地方学习舞蹈。”
时烬点了点头，看上去教会似乎把一切都处理得很完美，他也知道塞莉对舞蹈很感兴趣，这样一来除了死去的科克尔和活着的自己，其他的都很美好。
真不错。
也不能说自己不好吧，时烬笑了笑，这不是还有挚友的脑袋装在这箱子里等着自己抱回去吗？
“还有，你们知道那天袭击我的是什么人吗？”
“毫无头绪，就算其中一位没有任何遮挡面貌的意思，但由于地下城里相关监控措施的缺乏，我们只能知道是歌莉娅城外赶来的佣兵。”
伍德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地下城委员会的家伙们办事效率低得可怕，连市政府都看不下去了，选择主动干预这件事情——要知道市政府本来也是很懒的一群家伙在工作。
“孩子，回去后记得小心一点，我们无法保证你会不会再被扔进废水回收系统里面去。”
时烬笑得更灿烂了，他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掏出之前在房间里写好的纸条塞给了神父：
“如果真的还有人来杀我……到时候再说吧，现在就先请神父将这个纸条交给琳吧。”
这是一只被金属给烧烂了皮肤的手，没有带上手铠，正夹着纸条伸在神父面前。
再抬起头看向少年那张笑脸，那几乎划过半张脸的疤痕破坏不了他的美丽。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伍德心里这样想着。
“转交给琳吗，我会帮你的，孩子，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麻烦，可以来教会寻求帮助，我们永远欢迎你。”
“哦？永远？那你们是因为什么要这样帮助我呢？”
时烬挑了挑眉毛，像是不相信神父的话语一般。
伍德以微笑回答了时烬，就像之前那样，温柔且神圣的微笑。
“因为主，不仅是你，所有像你一样的人我们都会帮助。”
你回答了一句废话。
时烬这样想到，简直是一句毫无意义的废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