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工会里依旧忙碌,但会长室里却多了位迷茫且烦躁的会长。
“......你确定反歌莉娅帮那里没东西?”
“他们索尔老大肠子都差点被我踩出来了,总不能说那块金属在他肚子里?”
“万一呢......”
凯尔有些奇怪,按常理说那第二层的家伙卖的情报在地下城几乎是百分百正确的啊,怎么今个会遇上这种被佣兵欺骗的情况?
“情报是哪里搞来的?”、
时烬活动了下脖子,那头盔上的血液还依旧新鲜,仍在不断往下流,看着怪吓人的,还好一路上没遇到什么警察或者骑士,不然就给时烬逮去好好调查了。
“第二层的书店老板,具体啥名我不知道。”
听到凯尔口中这个人,时烬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居然是张涛?那家伙的情报网络不会连这点破事都查不明白吧?
“你钱给到位了吗?”
“买的顶价情报。”
凯尔说着还有些心疼,要不是为了那块金属他才不愿意花大价钱去打听去向,要知道张涛那个家伙办事可是一分钱一分货,低价平价以及顶价三个不同的价钱规格换来的信息准确度可是不同的,按照他之前的做法,顶价情报起码是他手下那些家伙亲自确认过好几遍的了。
至于为什么时烬可以随便去找张涛问情报,原因还是得归咎于时烬几年前的那一拳救了他的贱命。
“真是奇怪。”
“现在看来没啥头绪了,白浪费钱去问那东西了,唉......没什么事你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到时候再联系。”
凯尔摆了摆手,他觉得自己还是想得太美好了,那种东西怎么可能会流入歌莉娅城的地下城里,怎么想都有种假情报的味道在里面,可惜自己偏偏愿意赌一把,就像之前实验一般,明知道会炸还是要往里面加。
凯尔是个赌徒,是个有文化的赌徒。
“......我问个事。”
时烬没有立即离开,他摘下头盔让凯尔看见自己那真诚的面部表情,看起来有什么企图。
“啥事?”
“这周星期天我想请个假,出去约会。”
凯尔掏了掏耳朵,还以为听错什么了,仔细看了眼时烬那张正挂着勉笑的脸,看得出来他确实是要请假去约会,这种事情倘若不允许那简直是天理不容!
“准了,反正也没啥事要干,那新产品研发还没有结束,等到要结束的时候再叫你来试验也不迟,就先这样吧......”
“你说试验?试验什么,拿我试验?”
时烬感觉到了凯尔话中的猫腻,连续追问下去却被会长装傻子给糊弄,越是不愿意说,说明越是问题大,可凯尔这老东西怎么都不肯多说了,感觉像是失了忆一般。
“嘿,别以为我刚刚没听见,我只是找你重复确认一下而已,你们之前那些家伙就是因为被你们拿去测试试验给搞出工伤的吧?嗯,我猜对了吗?”
时烬叉着手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毛,稚嫩的脸看上去有些俏皮可爱,凯尔叹了口气,是是是,你猜得太对了,那你干嘛还要追着问嘛,现在的年轻人啊......
凯尔忍不住又看了眼时烬那得意的脸,真是漂亮得不像话,总觉得不像是地下城能养出来的家伙,但话又说回来关于这张脸,换谁能想到它的背后是一颗暴躁的心。
看着摆一旁还滴着血的头盔就知道这家伙有多暴力了。
“咳咳,你都猜到了那我也就不多说了,你也收了咱们的钱,这些活自然也是要干的不是吗?”
“那是自然,只要你们不拿什么炸弹来炸我之类的实验,平时来点抗击打什么的我还是能顶住的。”
时烬自信地拍了拍胸甲,结果自然是把自己给弄疼了,那双手甚至连紧紧握成双拳都会引起阵痛。
凯尔身为机械方面的顶尖学者,观察力自然不弱,时烬那刻意隐藏的痛苦表情也是被他看出了端倪,于是好奇地问了句:
“手很疼吗?”
“不是很痛.....别用那种狐疑的眼神看着我!好吧好吧,很疼,你满意了吧!”
时烬很是不情愿地把手铠脱了下来,看着摆在自己眼前的这双像是腐烂尸体上的双手,凯尔沉默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伤口,密密麻麻,而本来洁白修长的手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金属碎片,硬是显得有些黑,看上去无比骇人,一想到这漂亮孩子无时无刻都在忍受着这双手带来的疼痛,凯尔心里一时间充满了极度敬畏。
是的,敬畏,这般意志力恐怕是连那些老练的战士和高阶的王国骑士都做不到的,而眼前这位美少年却做到了,这意志力方面有着不符合他样貌的成熟。
“请收起来吧......真是了不起啊孩子。”
凯尔说着说着就失了声,没有再继续下去,时烬也只是笑了笑,他没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自己只不过是忍住了个体的疼痛,而那些自己尚未拯救下来的人们的痛呢?连身体都是被割裂了,恐怕那种痛感更加可怕吧!
“我认识那书店老板,关于这件事我会帮你去问问的。”
时烬边说边重新戴好手铠和头盔,起身向着会长室外走去。
“孩子......”
“嗯?还有什么事吗?”
时烬转身,不过现在对着凯尔的已经不是他那张绝美的面容了,而是那布满血迹的头盔。
“你的手,我们或许有办法。”
“谢谢,但现在不必了,我在需要的时候会来找你们的。”
痛,真的很痛,但也许只有继续痛着,自己才不会被现在突如其来的美好给冲昏头脑,时烬要时刻明白,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很多仇没有复。
这双手带来的痛感或许就是最好的提醒。
——
歌莉娅教区,礼庭外。
此时正值中午,早祷时间已经过去,所以里面并没有时烬想象中的那般多人,只有少许泛信徒和教徒在里面活动,但并不影响里面散发出来的神圣气息。
时烬猜测琳可能还在里面,毕竟之前的接触中还是或多或少了解了她们修女的作息时间,按照这样算的话,或许她才结束祷告没多久,很有可能就在这礼庭里面。
虽然很是着急进去找那位可爱的修女,但时烬也不得不面临一个问题,就是在礼庭外镇守的护教骑士,他们正握着各自的武器,做出警备姿态朝向时烬。
归其原因,还是那头盔上鲜艳的血迹,再加之在不断流动,以至于肩甲上都是染上了不少血色,看上去十分吓人,活脱脱一副从死人堆里面走出来的家伙一般。
早知道清理了再出门了......
急着离开机械工会来见自己那修女小情人的时烬万万没想到,最后一步竟是败在了自己那不在意的血迹上,这也是之前养成的习惯问题了——在地下城,只要你手里没握着尸体或者凶器,管你身上多少血迹都没有家伙来举报或者警备你的。
毕竟每天死点人也是地下城能维持人口稳定的一大原因。
“你们好......我不是什么杀人犯,我只是来找一位叫做琳的修女,”时烬也不忘把手上摊开伸在身前,“你们看,我连武器都没有带。”
“这位先生,我们在意的不是你带没带武器,而是你这新鲜的血迹是从哪些可怜的家伙身上搞来的?”
左侧的那位护教骑士把自己手中的巨剑抵在地上,单手按住,另一只手指向时烬身上那些血液。
时烬尴尬地笑了两声,很是无奈地擦了擦,只不过也是无用功,手铠怎么可能擦得去这些液体,只不过是让它们遍布的地方更广而已。
“如果我说是红油漆,你们相信吗?”
“不信。”
说完,门口的两位护教骑士直接动手把时烬给拿下,动作很快,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时烬只能认栽。
“身上还有腥味,你跟我们说是油漆?”
两位护教骑士这般说道。
真是群没有幽默感的死板家伙。
——
“孩子……你是说这一切都是误会咯?”
伍德看着已经摘下头盔的时烬,很是无奈,这才没过几天怎么就又见面了呢?
还是在一个极为尴尬的地方见的面——在审讯室。
在时烬一阵解释和伍德神父那慈爱的容忍下,那审讯室的骑士们才将时烬给放了出去,而身上的盔甲也顺带着去淋浴间洗了个干净。
此刻,又一次坐在神父卧室里的时烬心里感受再次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第一次是愤怒且不安,第二次是平静且随意,而这第三次,则是扭捏不安生怕这位英俊的金发神父看出自己跟琳的那些小九九。
“你说,是来找琳的?找她干嘛呢?”
声音很温柔,但时烬却感觉像是一把涂着蜜的刀,在他面前不断试探,等到露出马脚的时候就是一下捅过来。
“没......没啥,就是想跟她聊聊天,嘿嘿嘿……之前疗养的时候发现跟她很有共同话题。”
时烬扯着嘴巴笑了笑,试图蒙混过关,但伍德不是傻子,上次叫他给琳递小纸条时,他便从那小修女那害羞的表情上看出什么了,真是造孽啊......
“是谈恋爱的话题吗?”
“是的.....啊!不是,我......”
时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接中了伍德神父的套,搞得气氛直接降到冰点,一时间两位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对不起!神父,我喜欢琳。”
耿直的时烬实在没办法了,干脆认了算了,反正伍德都知道这些事情了,继续撒谎根本不可能哄得过去。
“你喜不喜欢,琳愿不愿意,这些都不关我事......只能说那孩子对主的不够虔诚吧,我也不该只让她一个人照顾你——你真是个充满魅力的少年呢,呵呵。”
最后那个“呵呵”真是冷得不行,这位神父无论什么词句都能用温柔的语气说出来,只不过那脸上的表情却是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愤怒和冰冷。
伍德还在笑,是那种强挤出来的笑容。
时烬觉得这次自己闯大祸了,低着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好转过头去不敢看神父,哪知道自己自以为的小聪明在神父面前跟小孩子玩过家家一般,轻松就识破了。
“这事就先搁一边吧,我其实叫你来我房间还是因为你身上的血迹,你......干了些什么事?需要这般激烈的打斗?”
伍德转换了下心情,压下自己那生气的情绪,尽量平和地继续与时烬交谈,而他关心的自然便是导致少年被抓进审讯室的血迹,看上去是那么的新鲜,就像是上午才留下的,今天中午就来教会自首了......
哦,也不算自首。
“帮人找东西,顺便教训了下地下城的一些毒瘤歌莉娅罢了,这些血也就这么来的——对不起神父!我不该这么打架!”
伍德有些无语地看着少年,自己还没说什么呢,他倒是很主动的道歉起来了,说实话他并不反感什么暴力,也不知道这位少年哪来的这些刻板印象,觉得教会都是些死板的大善人,连打架都是不准人们去打的。
“坐下来吧,以后少这样去拼命好吗?赚钱也是要量力而行的,看着这么多血,孩子你也受了不小的伤吧?”
“没有,全是别人的血。”
那张漂亮的脸蛋很是认真,让人看不出来时烬是在说笑,伍德哽了一下,半天说不出个什么来,这孩子真是聊天鬼才,自己本来想借着这样说来关心下他,结果反手一句话给自己堵死了......
“无论怎样,你都得小心点知道吗?”
“明白了,还有.....神父你没有生我和琳的气吧?”
“没有。”
伍德随口说了句,像是在敷衍少年,他右手紧紧握住胸口那颗水晶,手掌不断颤抖,看样子憋得很难受,应该是在生气,只是不想说出来。
时烬决定打次感情牌,他一屁股坐下来,用着很是忧郁的眼神看着那边的神父,样子做得很足:
“其实我是个很缺爱的孩子,琳的出现真的很意外,我敢保证我一开始是完全没有对她有任何亵渎的意思的,只不过......她的温柔太过于迷人,能安抚我那躁动的心,神父你应该明白的,就是那种冬天变春天,黑夜变白天的温柔。”
“哦......琳确实是位温柔的孩子,但关冬天变春天什么事呢?那是自然的意志,不仅不是温柔的,还是无情的——大自然从来都是公平对待每位生命体,从来不会动情去偏袒任何一位。”
时烬哑口无言,很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看样子自己故作深情的演说根本进不了伍德耳朵里面,这也不能怪他不会说话,毕竟......
时烬都没受过任何教育,唯一懂的也就是一些舞蹈了——他的母亲在以前很喜欢跳舞,而科克尔的妹妹塞莉也是教过他一些舞蹈的。
之前那支钢铁之花的舞蹈也就是塞莉教他的。
“其实孩子,我对你很有好感的,”伍德松开自己紧握住水晶挂坠的右手,很是复杂的叹了口气,看着时烬那双美丽的狐媚绿瞳,起身拍了拍落在衣服上的灰尘,“一是因为你的眼睛很像伟大的钢铁之花歌莉娅,二是因为你的名字。”
他再次从一旁的书架里掏出上次拿到时烬面前的史书,很是熟练的翻到了后面几页,这也就意味着他查看的是离这个年代并不久远的记载。
该死,这神棍是不是又要谈到那位骗子了?
时烬顿感不妙,起身就准备搪塞神父一个理由以便离开,却是被伍德那只温柔的手给按回了座位上,他的声音很是轻,像是在跟老友谈及一个过去的故事一般:
“孩子,你名字里的圣格里,是你自己取的吗?”
“自小从地下城里长大,当然是我自己取的......”
强装出些许力气,生怕让伍德看出自己在心虚,可那作为心灵窗户的眼睛却是出卖了他自己——绿瞳在不断躲闪,不敢对上神父的眼睛。
谈及伊登,他就会失去任何聊天的欲望。
“那你跟白昼之刃很是有缘分啊.....伊登是我的老朋友了,他能成为这样伟大的圣骑士,我是打心底钦佩他的,能成为他的朋友我也很荣幸。”
神父有些复杂地看了时烬一眼,没有再说下去了。
伍德拍了拍时烬的肩膀,把书合上后慢慢放回来书架里,他又是这样自己莫名中断了这个话题,嘴巴里自言自语着什么“好巧”“是我多虑了”之类的,感觉就完全是想让时烬听到这些一样,完全不像是被时烬给糊弄过去的样子。
“神父......”
牧羊人被少年给叫住了,扭头看向他。
“怎么了?孩子你还有什么事吗?”
“最近歌莉娅城里的佣兵变多了,我觉得不是什么好预兆。”
伍德哑言了一阵子,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他明白了什么,就好像点头是个万能的动作,在什么时候什么问题面前都能拿点头来表态一般。
“还有!”时烬又开口说道,伍德这次连头都没回了,只是停下了脚步,“星期天,对,星期天我能叫琳出来玩吗?”
伍德还是点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