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并不只有枪声。
在那修道院庭外的一处灌木丛中,琳,这位单纯且美丽的修女正蹲在一位少年身边,看上去有些开心又有些紧张。
“时烬先生……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我?”
“……因为你。”
没有穿着铠甲的少年让琳有些不适应,当她靠上他的身子之时,已经没有了那种坚固的可靠感。
这是一种感受上的缺失。
“其实,我干了件很对不起你的事情。”琳靠在时烬的肩膀上,倘若不是之前那件事情带给她的愧疚感,她或许也不会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偷偷跑出来与时烬相见。
“什么事情呢?”
时烬的脸上是一副好奇的模样,他的绿瞳看上去有些奇怪,不但没有了以往的忧郁,甚至还带着些许戏谑。
可惜琳此刻并没有看出这种异常。
“就是……你前些日子的约会邀请,我,我……我并没有赴约。”
琳捏着自己那衣裙,两只手指不安地搓着,看样子紧张极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说之后,这位美丽动少年会以怎样的态度来面对自己。
她是喜欢时烬,但相比自己恪守了十几年的信仰来说……她还是会选择跟随主的步伐。
但她又舍不得少年那股温柔带着些许幽默的爱意。
“啊,这样啊……可那晚的那位修女又是谁呢?”
时烬,不,应该说是“时烬”,他歪着脑袋,用着极度异常的态度问道。
琳感觉到了不对劲,她撑起身子看向自己刚刚依靠着的少年,“时烬”不但没有生气责备的意思,反而在笑。
笑得很嘲讽,以至于他那双眼睛像是在说话一般,在嘲笑着少女的单纯,也在嘲讽那位少年的天真。
“什,什么意思?不……你真的是时烬先生吗?”
琳慌乱地起身,想离开这位不对劲的少年,可当她踉跄地走出不过两步,便被“时烬”一把拉住了右手,然后揽入了怀里。
“啊,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吧,”少年阴森森地笑了两声,这是时烬所不可能发出来的笑声,“我其实……还能变成你的模样。”
说着,“时烬”的模样开始扭曲变化,就连嗓音也逐渐改变。琳恐惧地看着眼前的变化,她想大喊,却被一只细手捂住了嘴巴。
“你看,我变成你了唉?”
“时烬”,变成了“琳”。
“额呜呜……”
琳在她怀里挣扎着,少女根本没有想到时烬竟是别人伪装过来的,而能做到如此厉害的伪装,在她的记忆里便只有术士里的暗流影派术士了!
琳也算明白了为什么时烬那天离开房门时为什么会回头夸到那包香烟,明明自己并没有赴约,就更不用赠送香烟了,这一切原来是有人在冒充她!
“安心地睡去吧,接下来……世界上就只剩下一位叫做琳的修女了。”
“琳”从背后掏出来一把匕首,放在了琳的鼻尖。
少女惊恐地乱动,美丽的眼眸之中只剩下恐惧和悔恨。
今夜不只有枪声,还有阴谋。
——
“刚刚城东的枪声……”
“骑士团已经去调查了,大概是一场谋杀,不像是某些家伙因为利益斗争而发生的冲突。”
汉斯看着窗外,凯尔手中的固定电话正传出无人接听的提示:
警察局那边没有没听,应该是被占线了。
“那……我们今天还偷偷搞研究吗——你干嘛这个眼神?要不是你喜欢搞出点爆炸,我们在夜晚的研究至于会这般偷摸吗?”
汉斯没好气地说道,自己身边这位会长,学识渊博,名誉无数,克偏偏就是赌徒心理太强,啥都敢试,这样带来的结果便是这个机械工会时不时就要爆炸一次。
当然,他能有这么多名誉和成果也得益于他这种啥都敢试的研究态度。
“做,当然要做,那玩意的原型我们马上就要造出来了,现在断掉进程岂不是一位孕妇生孩子生到一半跑出手术室外蹦迪寻乐吗?”
凯尔的脸上很是严肃,只不过这比方打得有些不正经。汉斯也是习以为常了,男人这种生物就是越老越不正经,回想早年凯尔可以是不苟言笑在工会里出名的……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这种吸收能量才能展开刀刃的武器,真的有用吗?听上去你给的理论构架就很鸡肋……”
“嘿,汉斯,你有听说过一句话吗?”凯尔挑了挑他的眉毛,看上去有些调皮。
“什么话?”
“咱们这些人,只管造,不管用。”
凯尔的意思很清楚了,汉斯愣了一下,随后也是无奈地笑了两下,确实是这个道理。
他们这些家伙只管研究武器和装备,反正又不是他们用。就算是搞出来的玩意不好使,那也是后话了。
不好使的,都已经让使用者去见圣明的主了,哪有时间来找他们机械工会的麻烦?
“对了!时烬那小子睡觉去了吗?”
凯尔突然想起来什么,拍了拍他那发量有些稀少的脑门,朝着汉斯问道。
“不知道,应该在房间里面睡觉吧……呃,不对,他刚刚说他出门一趟。”
“出门?这么晚了他出门干啥?不怕那些骑士来抓他啊?现在已经是宵禁时间了吧。”
汉斯耸了耸肩,他表示自己并不知道时烬出去干什么,只是看到那小子出去的时候脸上有光。
看上去高兴得很呢。
——
琳就站在那边,时烬很确定那就是自己心爱的少女,那一身整洁神圣的修女服表明了她的身份。
“琳,你……怎么来了。”
可少女没有回答他,就在时烬走得更近的时候,他又发现少女并非空手而来。
她左手捧着一束萎焉掉的郁金香,而右手则提着一个盒子。
倘若再仔细看看的话,是来自于教会的木盒,上面的圣女标志很是显眼。
“怎么不说话呢?琳,你为什么抱着花……”
时烬停下了脚步,不对,很是不对。
那束花,郁金香,枯萎,包装……为什么,为什么跟自己在那小巷处看到的花一样。
还是不对,它甚至还很像自己在那晚赠给少女却被婉拒的郁金香!
“时烬先生,你可以过来点吗?”
“琳”开口说道。
听上去有些冰冷,时烬皱起了眉头,半天没敢向前多踏出一步。
他有些怕了,本来在工会房间里睡得好好的,突然有工作人员进来跟他说一位叫做琳的修女找他,便急忙赶了出来。
“为什么不过来呢?时烬先生你很爱我不是吗?”
妈的……时烬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那位站在自己前方的少女真的是琳吗?
为什么会给自己一种极其陌生的感受。
加上那诡异的花束和熟悉的木盒,时烬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一个很可怕的可能性。
“那晚……我最后还是把花带走了,当然,我没有带回教会。”
“琳”突然笑了,朝着时烬说道,看样子她很是心细,把许多事情都记得牢牢的,像是故意设计一般,把剧本背得滚瓜烂熟。
“是吗,我好像在我那被炸毁的出租屋旁见过它。”
时烬指着那束枯萎死去的郁金香,本来意味着告白的花朵,此刻却像是在象征死亡。
“什么时候呢?”
“今天。”
时烬看着“琳”,少女本来清纯可爱的面孔上,现在已经滋生出了邪魅的笑容,看上去别扭至极。
看来,这位“琳”也是同自己挚友那样所盗用出来的模样了。
时烬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烧了起来,他想大吼,也想大笑。
总之,要把这种怒气发泄出来,让眼前这位伪装成琳模样的家伙明白,他现在很生气。
非常生气。
“琳在哪?”
“被你杀了。”
时烬愣了一下,他杀了琳?他似乎就没怎么碰过琳,除开那夜的牵手和亲吻,就没有多余的肢体动作了。
“她死了?”
“恐怕是的,不过你也不必伤心,毕竟……她从来没有真正接受过你的邀请。”
“琳”看上去有些心疼这位少年,她轻轻放下了花束和木盒,向前走了两步,很是深情地说道:
“那晚,牵你手的是我,接受你的爱也是我,甚至亲的也是我啊……可怜的少年,你似乎什么都没有明白呢。”
琳的模样开始扭曲,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开始抖动,所有的单纯,所有的天真都开始散去,像是影子一般碎掉,如同液体一般顺着那副伪装下的躯体流入了黑暗之中。
她不再是琳了,而是一位银发的女子,有着傲人的身姿和美艳的模样,身上那术士长袍很是清楚地告诉了时烬,她就是扎克口中的影派术士。
“帕西·琼,很高兴见到你,时烬先生。”
她手指掂起自己的长袍,很是优雅地朝着铠甲少年鞠了一躬,看上去极其的嘲讽。
她,她不是琳……我的琳呢,我的琳呢?
时烬浑身在颤抖,他在害怕,但并不是害怕眼前这位术士,而是那位天真的修女。
即便她真的没有接受自己,但时烬是不愿意让她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的。
就在他准备转身向教区方向跑去时,帕西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不必去找那位修女了,我说过了,是你,杀了她。”
帕西手指上涂着黑色的指甲油,看上去诡异至极,她半掩嘴,像是在笑一般:
“因为,我刚刚已经变化成你的模样,欺骗了她,然后杀掉了她。”
……
时烬的身子僵了一下,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可此刻什么也想不起来,杀了?谁被杀了?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变成我的模样?你,什么时候盗走我的影子了?”
“在你与我热吻的时候,孩子,你真很漂亮,我不会拒绝与你这样的少年接吻的……”
帕西还不忘抛一个媚眼给时烬。
铠甲少年背对着黑暗,沿街的路灯有些昏暗,他觉得他听够了,一切都够了。
“所以你现在来骗我了?”
一切都不会好起来的。
时烬看了眼周遭安静的夜,那股怒火终于是压不住了,它们就像爆燃的火焰,从内到外彻底点燃了少年。
“你他妈!”
怒吼,自街这头向四周荡开,像是激起了黑暗的愤怒一般,传遍这片街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