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盒里面究竟是什么,时烬回到房间后经过了很长时间的心里斗争,最后还是把它打开了。
这段时间里,门外站着的四人一直没有说话,他们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待着那位少年的消息。
他们留给了时烬一个短暂且私密的空间,让他去打开那个令自己恐惧的木盒。
随着那令他手掌冰凉的滑盖被打开,时烬那疲惫到双眼里看到的先是乌黑黑的一片,等到他认真聚神看去时,才发现那并不是“一片乌黑”的。
而是一头漂亮的黑发,在灯光下反射着白色的光。
拉开滑盖的手停了下来,时烬闭上了双眼,他似乎已经明白了彻底打开之后的结局,但心里还是抱着一丝幻想:
科克尔都被做了假,那么琳这颗呢?
这想法有些奇怪,像是购买到了什么假冒伪劣产品一般。但头颅不是商品,是假的是真的,都是无法退换的。
“琳……是你吗?”
那木头带来的冰凉触感,让时烬有些不想继续打开了,但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明确这一切,滑盖最后还是被抽了下来。
那是一颗紧闭着双眼的美丽头颅,底座上还渗着新鲜的血液,像是才砍下来没过多久。
是影派术士的手段吗?
但时烬感觉不到之前那次的气息了,一点也感觉不到,能进入他鼻腔里的,只有那渗人的血腥味。
“……”
时烬颤抖的手摸上了这颗头颅的面部,很是轻柔地抚摸了一下。
有点冰冷,温度消散得很快。
在那乌黑的长发下,似乎还放着什么东西,时烬摸到了跟皮肤有着不一样触感的玩意——一本书,而且是胶质封面的。
轻轻拨开头发,那本书的模样和名称也出现在了时烬面前,而且是一个无比熟悉的名字:
《骑士与修女》
“张……涛?”
时烬慌张地把这本漫画书给掏出来,快速地翻动起来。
第一页,第二页,第三页……
之前在书店里看过一遍,有些情节桥段他多少还是有点印象。等到时烬快要翻到那令他作呕的一页时,他发现了不对劲。
那一页……失踪了,应该说是被撕掉了。
装订处只留下被撕裂的痕迹,那一页的前后都在,唯独是那一幕被撕掉了。
时烬又看向这颗自己所珍爱之人的头颅,心里明白了什么。
他只想呕吐,狠狠地吐,把此刻极度扭曲痛苦的内脏全部吐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带走你的生命,仅仅只是为了干掉我吗?
那你们他妈的不直接来杀死我!为什么!
时烬将这本漫画书扔到了地上,这不够,这不够发泄他的愤怒,于是又狠狠地补上了一脚。
腿靴很是洪亮地发出来声响,那本漫画书被他踩得很烂,就好像这书是帕西·琼的脸一般。
那该死的女人!她杀死了琳!还砍下来琳的头颅送给他!
加上这本漫画的存在,正是在赤〉裸裸地告诉时烬,他们要折磨你,折磨到你无法接受,精神崩溃的时候再杀死你。
很显然,他们做到了一半。
少年疯了一般攻击房间里面的任何物品,混乱的响声吓得门外的四位直接破门而入,但迎接他们的只有一声怒吼:
“滚!你们给我滚出去!”
破坏,本来已经彻底乏力的时烬不知怎么又来了劲,狂躁不安的他肆意地乱砸。被他吓出去的四位又一次反锁了门,他们不知道如何是好。
看样子要让时烬安静下来,就只有等待了。
“你说……那木盒子里到底是什么?是谁的头颅吗?”
凯尔说道。
而身为客人的扎克和克拉玛二人则沉默着没有回答,他们不是不想去了解,而是各自心里都在想着关于时烬的事情,没有参加进入讨论而已。
汉斯担忧地看着门口,既是在担心时烬,还是在担心屋内装修。
前不久才因为火灾而翻新的房间千万不要被那小子彻底砸坏了!
那可都是钱啊!
汉斯是个守财奴,很多时候都是以钱为主,即便是现在自己的雇员像是发了疯一般也只是让他觉得心疼屋内装修。
屋内的躁动渐渐安息,主要是因为时烬吐了出来,他在释放暴力的时候,一个干呕让他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他又吐了。
哗哗啦啦的一大摊不知名的呕吐物留在了地上,他也无力地瘫倒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双眼无神地看着那边的木盒,久久没有动作。
琳……
他想到那可爱修女,心里就一阵波澜。
虽说你没有选择我,但我也不愿意见到你因为我而死去。
这是何等令他自卑的事情,他甚至连自己心爱的女孩都没有保护到。
时烬觉得自己那时候就该被帕西杀死,死了就好了,死了一切都好了。
那么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什么都不会看到。
他就不用去承担挚友欺骗的痛苦,也不像此刻去接受琳被杀害的事实。
就让他回到那次掉入回收系统里濒临死亡的时候吧,面对着那白茫茫的一片,时烬觉得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闭上眼睛,等到死亡。
抗拒死亡?
他又何必这样做。
像是个泄了气的气球,只剩下一具干瘪的躯壳,时烬躺在椅子上,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门外响起了敲门色,看来那几位还是很想进来一探究竟,少年简单地回复了一句“谢绝进屋,休息”之后,便没有再去理会。
没有眼泪,他想到的不是哭而是呕吐。
呕……
那股感觉又一次涌现上来,他想到了被自己踢烂的那本漫画,上面的画面出现在他脑海里,那位被砍下头颅到修女,越看越像琳。
“张涛……你他妈究竟是想干什么。”
这本漫画书把矛头直接指向了那位书店的老板,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就是张涛。
看起来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暴露自己的身份然后跳到时烬面前了。
边张牙舞爪边高喊着“就是我干的,一切都是我干的!”
时烬闭上了眼睛,自己在那年究竟救了个什么样的家伙啊……
这样想起来,那天那家伙故意把这书递到自己面前,就是为了预告以后会发生的事情吗?
屋里的少年像一具尸体,一动不动,眼睛紧闭,加上还未来得及处理的伤口和血迹,时烬真的像极了一位临近死亡的家伙。
“好吧好吧……”
他突然喃喃自语道。
时烬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他肩上, 不让他继续自暴自弃,那是一种极强的动力,正不停地推动他。
先放一放吧。
心里一道声音慢慢说道。
刚刚那些想死的念头也不过是情绪失控后的自暴自弃。等到他安定下来的时候,他又会改变主意,不愿意这样随意的死去了。
情绪上的波动是年轻的时烬常有的事情,从小没有人管的缘故而导致的野蛮生长造就了他这样一位疯子。
等到时烬强行忍住琳死亡的悲伤,他又慢慢扭动了身子,有些坑洼的铠甲也发出来磨牙的声响。
那个木盒依旧在那里,时烬起身扒在桌边再次看向那里面安静盛放着的头颅,他忍不住低下身子,将自己的脸贴了过去。
美丽的修女……你为何眼睛紧闭,你真的瞑目了吗?
时烬轻叹一声,所有的愤慨和暴怒此刻都化作黑暗,融入了他的心脏。
把那些狂暴的念头收好吧,然后在面对那些该死的人时,再全部释放出去!
时烬这样想着,自己的嘴亲上了琳的头颅。
这才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接吻。
也是最后一次。
一张纸条恰好在时烬撩起琳那长发时掉落出来,滑到了那充满鲜血的底座上。
捡起来后,时烬把它打开,上面还很是正式地写着他的名字:
“致美丽且暴躁的时烬·圣格里。”
下面的内容也是十分简短,就两句话,但这两句话却是将勉强稳定下心态的时烬再度引爆:
“来吧,在那弥撒之日的夜晚,来到那座歌莉娅骑士的雕像下吧,科克尔,你的挚友会在那里等你。
——张涛”
相信他吗?时烬默默地把这张纸条撕碎,然后扔进这个木盒子,任由琳的血液将其浸染透彻。
相信他吧,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时烬相信,张涛是想跟他算总账了,而他也是想找张涛了解这一切了。
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要摧毁他,为什么要欺骗他。
这些问题,都驱使着少年接受这一邀请,前往那座位于城郊一处墓园的雕像下会面。
“咚咚咚——”
“请问,时烬你的事情弄完了吗?外面的客人已经等很久了。”
时烬听着门外的声响,和凯尔的声音,没有像之前那般暴怒地拒绝,而是很平静地说道:
“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