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确定时烬他一定会按照你留下的纸条前来赴约?”
地下城第二层那家书店今个格外的热闹,当然,这也只是相比较平日间来说的热闹——今天除开张涛这位吊儿郎当的老板之外,还有着两位客人坐在柜台附近。
一位是之前露过面的暗流术士帕西,而另一位则是刚刚说话的家伙,一位身着纯黑色盔甲的骑士。
他的头盔上还有着一对极度夸张的盘角,看上去像是在模拟那些龙族的威严——很多匠人都喜欢这样做,这会使得那些铠甲看上去又凶又狠,在气势上就赢对方一筹。
“科克尔,我想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
张涛在柜台后面打着哈欠,看上去很不耐烦地说道。
他这样的说法其实也不对,张涛自己心里暗暗发笑,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时烬了,毕竟有着364次的交情,换算过来的岁月可不是一两百年可以填满的了。
“你永远都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张涛先生,你可真是神秘,”帕西捂着嘴笑了笑,而她之前从死去的琳身上扒拉下来的修女服依旧穿在身上,“我真的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大名鼎鼎的影猫佣兵团团长的佩服,在下可不敢当。”
张涛摆了摆手,看上去有些受宠若惊,但帕西知道,这不过是他的客套话罢了。这位年轻人看上去没有任何力量,但总给她一种危险的感觉。
不仅仅是在大局的掌控能力上带来的,还有他这瘦弱的身板里蕴含的力量。
“希望我那两位团员没有白死吧,你承诺的一切我很是期待。”
“哈哈,那你最好把你那炽热的渴望给放低点,”张涛突然笑了两声,把那头的帕西给弄迷糊了,“因为,真相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
真相,是圣骑士歌莉娅曾经的武器,按常理来说早就应该跟着这位已经消失的圣骑士一起失去踪迹,而帕西却是得到了相关的线索——全部都是由张涛指引的,他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把剑在哪里,就像......是他藏起来的一般。
“是么?”
在一旁安静了很久的科克尔突然说道,他脱下了属于圣教圣骑士的纯白铠甲,如今换上的这身漆黑的盔甲像是对自己那虔诚的过去的反叛。
“真相它向来残酷,无论是对你来说,对帕西来说,还是......对你的朋友时烬来说。”
“他不是了,已经不是了。”
那面甲下是张怎样的脸呢?张涛并不能看到,但他能听出这位堕落圣骑士的愤怒。
“他玷污了我的妹妹,那他就要付出代价。”
对,对,就是这样。
张涛像咧开嘴笑,但为了此刻的气氛,他还是憋了回去。
一切都按照自己所想的那般进行着,一切都很美好......他敢保证,自己很快就能让那既定的剧本给改写,然后让这个世界陷入没有指定主角的混乱之中——他向来是相信宿命论的,一旦那些被世界法则指定为主角的家伙们没有死掉,那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会将他推上别人无法触及的高度。
“那晚,把时烬留给我,你们不要插手。”
张涛:“那是自然。”
帕西:“圣骑士大人请便。”
科克尔看着自己身边正笑着的两位,没有再说下去。
——
“我在机械工会里找到了琳的头颅。”
“......听起来挺玄乎的,你是说杀害那位可怜修女的家伙来自机械工会么?”
伍德摆着一副“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这次则是肖反过来白他两眼了:
“我还没说完,从凯尔和汉斯他们嘴里了解到,那是在时烬的房间里发现的,而且那晚......那小子的伤和这颗头颅都是那晚出现的。”
而且......伍德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盒子,根本就是他们教会用来盛装骨灰的木盒!
“你说的很对,这些家伙完全是冲着时烬那小子来的。”
肖把木盒盖上,那冲鼻的血腥气息被隔断,顺带着被隔断的还有伍德那飘远的思绪。
“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们现在要做的可不该是思索原因,而是去阻断结果,伍德,这方面你比我厉害,你得想个法子。”
伍德神父看上去有些疲倦,自从他把行李放到房间里到现在,他硬是一秒钟都没有歇息过,这座城里发生的事情和将要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他这样精力旺盛的老狐狸都会感觉到疲惫。
“法子?呵呵......我觉得现在能帮到那小子的法子,就是让你跟紧他。”
“但是......”
“我知道,肖,这样做肯定是不现实的,你得带着你那群年轻的圣骑士,所以,”伍德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那苦恼的表情也就淡了几分,“所以我又有办法了。”
肖也不想多问什么了,伍德要做什么他自己最清楚,而这位圣骑士要做的,就是带着那群愣头青把这座城市给守护好,这就是他们这些老东西的最后归宿。
圣骑士大多都不会一直驻守在一座城里的,一般只是为了历练和锻炼那颗守护的心,而只有那些老弱病残的圣骑士们才会被安排长时间驻守在一个地方,像肖这种就是因为实力不够并且年老才被留在歌莉娅城中。
“肖。”
就在圣骑士又准备离开的时候,神父开口了。
“伍德,你肯定是还有什么想说的,那你就说吧,你不是个拖拖拉拉的人,现在这样欲说又止的,让我很不习惯。”
肖很是无奈地摆了摆手,倒退着走了回来,看样子很是不耐烦。在他记忆里,伍德可不是这样一个话喜欢留一半等会再说完的人。
他肯定是有什么话憋半天说不出来。
“答应我一个不怎么合理的请求。”
“说吧,老朋友,我都会听的,只要不太离谱。”
伍德点了点头,看了眼窗外的风景,路边行人匆匆,但大多都带着笑容,应该是因为弥撒之日的临近,整个城里的气氛都变得温暖且美好了起来。
大家都没发觉那些在暗影里汹涌着的杀机。
“弥撒之日那天,你能去郊外的那个墓园等着吗?”
“那里?该我去打扫了吗?不对,圣骑士好像没有被安排到那里去的规矩......你到底想干什么伍德,你直接说出来。”
“如果说我是靠直觉呢?”
“......别开玩笑。”
肖感觉自己身前这位英俊的神父突然脑门抽筋了一般,像是在胡言乱语一般地吩咐着一些事情,让人感受到了平常根本不能从他身上看出的不可靠——要知道伍德可是很靠谱的家伙。
“没有开玩笑,我有些许依据可以这样去推测的。”
伍德想着之前时烬突然提及的“歌莉娅像”,总觉得有些事情会要在那里发生。
“再说,你不是要提防佣兵嘛,那些家伙的目标就是时烬,我总觉得那孩子会在那个墓园里遇到一些事情,你跟着去,总会有些收获的。”
肖有些不确信伍德的话,踏着有些急促的步子在屋子里走了几圈,看样子不是很想答应,等到伍德再次开口之后,他才停下步调:
“你别忘了,你很久之前还欠我一个人情。”
“.......我答应你就是了,何必谈及那么久远的事情?这是神父安排给我的工作,可不是消耗人情的帮忙,神父你说对吗?”
伍德有些尴尬地笑了几声,是是是,你说的都对,你这个老东西。
肖看上去很不自在,嘴里说着不要人情,其实心里各自都明白,倘若伍德不提这个,他大概率是不会答应这个请求的。
他是个死板的圣骑士,从来不愿意相信什么猜测。
“你这家伙心里的城府深得很,我才猜不透你呢,一会帮这个小子一会又帮那家伙的,搞不好你又是在给自己的后路进行投资呢!”
“少胡说八道了,肖,我可是主虔诚的信徒,帮助他们这些落难的孩子们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呵呵,一个犯了盗窃罪的家伙也值得你去怜悯吗?”
肖冷笑两声,将自己的巨剑剑鞘在背上背好,懒得继续跟自己这位老友继续废话了,他可说不过这只狐狸,要知道伍德年轻的时候就是个狡猾的贵族了,现在老而成精,已经算得上是狐狸精了......
“妈的,老了啊,只能天天在这个地方守着你们了,要知道当初会那样,我还不如跟着伊登一同前去,虽然我很弱,”肖回头看了眼门里安静坐着的神父,面甲下的男人笑了一声,是苦涩的笑,“但跟伊登一起死在风华正茂之时,不比现在好?”
责任责任,到处都是让骑士们扛在肩上的责任,而这些责任也会随着骑士一起变老腐朽,直到最后变成枷锁,把像肖这样的老东西给锁得死死的,动弹不得,只得在一座城里面彻底腐烂。
这就是他们的结局,要么写进史诗之中,就像伊登那般,要么……就如同肖这般,默默无闻一辈子,然后在无趣之中随时等待自己故事结局的到来。
而且在大多数时候,他们这些骑士都不会迎来美好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