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弥撒之日的最后两天，时烬过得异常的挣扎，不仅是沉浸在琳那恐怖的死相之中，还有着那不时掠过自己身边的黑影。
“呲——”
今天是弥撒之日的前一天，时烬带着凯尔他们要买的东西向着市场外面走，却是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背后拥挤的人群里闪过。
那是一道黑里带着些许白色的身影，带着些许让时烬厌烦的暗影的味道。
嗯？暗影？
绿瞳少年回头看去，那种感觉再次消散，就像是自己被滋了一身冷水一般的颤栗，这不会是幻觉。
绝对有什么家伙在跟着自己！
在穿过忙碌的人群和吵闹的车流之后，时烬拐进了通向机械工会后门的小巷里。
已经把那喧嚣给抛在身后的少年放慢了脚步，手里提着的材料袋不自主地握得更紧。
那家伙来了吗？
但是背后没有出现那令他战栗的冰冷。
是觉得自己被发觉了就没有跟上来了吗？
站在原地感受了一下周围的气息，确定那家伙没有再跟上来之后，时烬选择了回到机械工会。
真是厉害的反侦察能力……
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在跟踪自己，而且一跟就是好几天，像极了一个变态。
——
至高法则是什么时候诞生的？
活在这个世界里的生命体们并不能知晓，但他们可以统一出一个日子，所以圣教，这样一个立于世界上的最为庞大的教会，就站了出来宣布了一个官方的日子：
十月二十日。
也就是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
……
“喂时烬，你不去礼庭看看吗？”
凯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在床上躺着的少年没有回应他，只是安静地睁着眼睛看着房间的天花板。
“喂喂喂，你还在吗？在的话回个话呗。”
“你们去吧，我不去。”
时烬翻了个身子，朝向另一边睡去了。身上的铠甲还是依着那个老习惯没有脱下，如今在这机械工会里的软床上，他竟开始怀念以前那硬邦邦的触感。
“行吧……今个这么盛大的日子，呆在屋子里未免也太无趣了。”
凯尔念叨着，离开了这房间的门，走向了下面闹哄哄的工会大厅。大伙都很是兴奋地探讨着今日的那些活动，这可是歌莉娅城一年一度的伟大日子，不参加可就得明年了。
一年复一年，哪来这么多日子让你去等？
可对于在床上躺着的少年来说，这样的日子并没有什么意义。
他本就没有什么信仰可言，要知道时烬可不是那些叫嚷着啥都不信的却还是会在有些时候去祈祷奇迹出现的家伙，他是真正意义上的无信仰主义者，所以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说就像是平日的白开水突然被煮沸了一般——除开热闹也还是熟悉的平淡。
更何况……还是要去教区那块地方。
一想到琳就在那边被帕西那个混账女人杀害，他就对那里感到无限的恶心和抗拒。
“饶了我吧……这该死的记忆。”
时烬痛苦地叹了口气，那漂亮的脸蛋上隐约还能看见尚且未干的泪痕，看样子刚刚自己偷着哭了一阵子。
他真的很少流泪，可想到那可爱的修女，时烬就有些忍不住。
对了，今晚。
今晚还有张涛发出的邀请。
躺在床上的时烬扭动了下身子，那张纸条被自己揉得皱巴巴的，看样子上面的墨迹也是被弄花了。
但并不影响让时烬回想起这件事情。
“该起来了……”
看着窗外那一缕阳光照进自己的房间，神圣的气息开始在歌莉娅城中蔓延，伴随着那清脆且悠长的一声钟响。
“咚——”
教区礼庭的早祷开始了。
人们那匆忙的脚步开始放缓，连教区以外的车辆都熄了火，马车也被勒停，大家都看向了城中那高耸的歌莉娅雕像，用自己那深情且炙热的目光看着她，好像那位女圣骑士就真的站在那里一般。
身为歌莉娅，你可以不信仰至高法则，但你不能忽视那位给你们命名的圣骑士。
她是歌莉娅城的光，十月二十日是弥撒之日，也是她的生日。
时烬也扒到了窗口，可惜这房间刚好背对着那城中心的位置，他并不能看到那座宏伟的雕像，只能看着街边行人们那饱含着感情的注视，从而感受到同样的情绪。
“人们都很爱戴那位圣骑士啊……”
时烬自言自语道。
“是啊。”
一道声音附和道，破坏了此刻的气氛，在窗边独自思索的少年猛地回头，一位穿着破烂修女服的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自己房间内的椅子上。
“是你？”
时烬再次从他身上嗅到了熟悉的暗影气息，没有错！之前自己被跟踪时感受到的气息，就是这家伙发出来的！
“是我。”
黑袍人此刻没有披着他那件黑袍，反倒是把自己的样貌和着装完全地展现到了时烬面前，像是在进行正式的自我介绍一般。
“之前……也是你？”
说的没头没脑，但黑袍人明白时烬的意思。
“是我，你不必感到好奇，因为我也是受人之托。”
他眨着血红色的眼眸，语气冰冷，看上去像是来给时烬收尸的一样。
“你这人说话语气和表情……真是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没有办法，你大概率是不会喜欢我的笑容的，而且我也习惯这样了。”
他把自己背后的步枪取下来，然后放在怀里用手帕很是认真地擦拭起来，看样子很是珍惜这把枪支。
“嚯嚯，那你先笑一个试试？”
“好。”
话音刚落，那边冷艳的修女脸上便开始变化，在时烬那逐渐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开始扩大的时候，黑袍人卸掉了自己的笑容。
“看到了吗？”
“怎么说呢……确实，我可能以后都不想见到你这笑颜了，真是……”
时烬顿了一下，看了眼已经恢复原来那副安静文雅的黑袍人，也是把自己那吃惊的样子给平复了下去：
“真是让我感到不可思议，你是怎么用这么漂亮的脸蛋摆出如此丑陋的笑容的。”
“我也很苦恼。”
他有些难过地点了点头，样子有些乖巧，加之那黑面白色内衬的头巾披在他头上，更加增添一副美丽。
像是邪恶的纯洁。
虽然这样的形容很矛盾，但时烬第一时间确实是这样想的。
“……”
“……”
两个漂亮的家伙在刚刚那段极其尬尴的对话结束之后便对视着陷入了沉默。时烬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而黑袍人是不想说什么。
“好吧，我还是再问你一次吧，是谁委托你来跟踪我的。”
“并非跟踪，而是保护。”
黑袍人修女回答得很干脆，一点拖拉的意思都没有，英气十足的声音掷地有声。
“但是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伍德神父。”
时烬愣了一下，神父他派来的？
“我不是很相信你，神父手下会有你这样的……呃，怎么说呢，男扮女装并且拥抱黑暗的家伙，是的，怎么看你都不像教会的人。”
时烬费力地在自己本就浅薄地知识库里搜寻着匮乏的词汇来形容眼前这位家伙。
而黑袍人则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只是伍德神父的人，并非圣教的人。”
“而且……拥抱黑暗，也不代表我就是无恶不作的家伙。”
他难得一次说了一大串话，搞得时烬心里竟是有些发现新大陆一般的惊喜，这或许就是生活里不经意间的快乐？
铠甲少年在思考他的这些话的同时，也开始期待他下一次说更多的话。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或许吧。”
修女冷漠地看着时烬，像是在讥讽他这句毫无意义的嘴硬。
少年有些恼火地别过头望向窗外，本来好好的思索因为修女的存在而被打断，现在倒也是觉得自己身后那少于言表的家伙有些烦人了。
“你今天要去外面墓园吗？”
黑袍人冷不丁地问了句。
时烬皱起了眉头，扭过头来看向他，没有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