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烟花盛宴结束后,机械工会的歌莉娅城分会也恢复了以往的繁忙和热闹,订单和研究不断涌入,就跟这里面来往匆忙的人们一样。
虽说跟以往是差不多,但细心的凯尔还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自己雇来做试验的小伙他人不见了。
“汉斯!你最近有见到时烬吗?”
“没有见到。”
“那他岂不是带薪休假了?乖乖,这才上班多久就成老油条了?”
凯尔有些恼火的说道,按道理说那小子还算老实的啊,怎么就突然这么圆滑世故了,带薪休假可不是他们这些机械工会的家伙能想到的法子。
汉斯倒也无所谓,他就是个副手,执行就是他的本职工作,想法子的工作都是会长的,他只需要在一旁等着糟老头给个说法就行了。
“不行!我得去问问……呃,那个,我们该去哪里问时烬啊?”
凯尔扣了扣头发已经不多的脑袋,跟汉斯大眼瞪小眼,半天憋不出来个话。
“这就体现了会长你雇人的缺陷了,觉得可以就雇佣了,也不叫他们填写下基本信息。”
汉斯叹了口气,看来这毛病是习来已久,都成歌莉娅分会的“顽疾”了。
“你这样说我就不乐意了,什么叫随意雇佣,我可是很认真的好不好?”
“那请问你能说出除开我和时烬以及那位天天给你通报消息的漂亮女柜员以外的其他一名员工的名字吗?”
汉斯问道。
他不能。
凯尔尴尬地抽了抽嘴角,他确实是完全没理会过其他雇员了,连那几位跟着自己干事的学徒都是了解不深。
“好吧好吧,这次算你赢了……”
“我对上你也没输过。”
“闭嘴汉斯!等我先说完!”
凯尔朝着汉斯吼道,窗口处落下的些许灰尘也被这一嗓子给震散,门外那急促的脚步声也骤然停下,看来是被会长办公室里这动静给吓到了。
“你先说,不用把大伙都给吓到。”
“哼,我下次改了不就行了吗?再说,我们现在主要是想把时烬找回来,你也知道,那原型武器基本上快成型了,就差试验完扔到总部去检验了……”
凯尔说着,脸色也认真起来,他看上去并没有继续跟汉斯打闹下去的打算了。
“快完成了吗?但我还是觉得这东西我们从设计理念就开始犯错了,能走到这一步,恐怕总会那边也会佩服我们的勇气和毅力。”
“防御,然后反击。多么独特的武器,我敢说这肯定是独一无二的兵器!”
凯尔伸开双臂,像个犯了神经的老猫,还不停地叫着,看样子很是滑稽。
汉斯愣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说道:
“原来是独一无二的……我还以为你要拿这东西去量产呢。”
“哼,量产的都是垃圾,这句话你应该听说过吧?我们这些钻进机械学里的家伙,到了老年都只会想着造出一把可以在石碑上留下行么的武器,而不是想着那一堆平凡的量产垃圾去赚钱!”
凯尔继续高呼道。
“那这算是你在否定过去的自己?对了——会长既然说不考虑钱了,你又喜欢在办公室里乱叫,不如我们去换个隔音的墙壁和门?”
“没门!那玩意可贵了!”
凯尔突然变脸说道。
这不还是个守财奴模样嘛,刚刚还说老了不想捞钱了……汉斯摇了摇头,自己摊上这么个会长也算是造孽了。
“对了,汉斯你去领一下这周的歌莉娅晨报。”
凯尔想起了什么,朝着汉斯说到。而后者则白了他一眼,很是抱歉地回答:
“难道你忘了,那个报社早就关门了吗?凯尔你都快三年没看那报纸了……”
“是么?”
凯尔拍了拍脑门,很是疑惑的看着窗外,已经三年没看过晨报了吗?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啊!
“我先去教区那边,时烬那孩子多少是跟教会有关系的,我等会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张歌莉娅骑士报吧,那是我们歌莉娅城里唯一的报社了。”
汉斯摆了摆手,推开不隔音的办公门向着外面热闹的工会走去,留下凯尔一个老头坐在位子上继续发愣:
啊……已经三年了啊!
我的老伙计啊,你的报社都关了三年了。
——
咚咚咚……
伍德听着门外那懒散地敲门声,停下了手中的钢笔,将拟写了一半的申请书放到了一边,上面隐约能看见两个字,“审判”。
“请进。”
“是我,伍德。”
一位独臂老人慢慢推开了门,他那不再凶悍的脸上充满了老态,连说话都没有了之前的力道。
肖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而这样的改变仅仅只进行了三天。
这比伍德想象得还要快很多,他本以为肖能再撑一两个月的。
“你不在医院好好呆着,跑来我这干什么?”
伍德有些生气,肖以前怎么随意他不管,但现在必须听他的话。
肖没有选择像以前那样跟伍德顶嘴,而是有些无力地说道:
“我没什么事,就是帮外面那孩子来喊你一下。”
“谁?”
“宁。”
肖说完也就转身离开,身上那还没来得及脱下来的病号服看得出,他跑出医院的时候很着急,什么都没换下来。
“我在不在那医院里躺着也无所谓了,反正都是一把老骨头,什么也没修炼出个名堂,落到这个地步也是理所应当。”肖扭头看了眼样貌依旧年轻的伍德,很是勉强地咧嘴笑了笑,“现在咱们出去吃饭,恐怕那些人都会以为我是你爸爸什么的了。”
笑得很是凄惨,像是在自嘲,也像是在羡慕伍德。
“还有,我可能要申请退休了……光,已经把我抛弃得七七八八了。”
这是肖的最后一句,说完他就没有在停下脚步驻足,而是拖着身子离开了伍德的视线。
又一位老友退出了这个历史的舞台。
伍德想到,最后过得最好的还是自己跟克拉玛两位修士罢了,战士什么的,意外的很脆弱。
并不是说他们弱,强如伊登,在时间的打磨下也显得那么的不堪一击。
将钢笔放好,伍德起身整理下自己的长袍,看向窗外那颗老树之下,一位穿着残破修女裙的少年安静地靠在那里,那便是等待着他的宁。
“这孩子……过了这么久还是不愿意走进圣教的教堂啊。”
伍德笑了笑,相比那位老人将他托付给自己的时候还是好多了,毕竟那时候的宁可是连圣教的教区都不愿意跨入一步,嘴里时常念叨着“枪神教”“屠杀”什么的。
下去的路也不长,几个旋转楼梯和大厅的距离而已,伍德很快地来到了宁的面前,看着自己面前的冷漠少年,神父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好。
“宁,有什么事吗?”
“神父大人,我是来询问关于那晚几位凶手的处理事项的。”
宁抬起头来,那诡异的血瞳像致命的漩涡一般,妄想将伍德拉进其中。
“呼……”
伍德右手已经握上了胸前的水晶,勉强脱离了这一种致命的吸引,宁也是很自觉的把头再次埋低,他很清楚自己刚刚在无意间给这位牧羊人添了不少麻烦。
“没事,孩子,我知道你无法控制这种事情,我也不会这般轻易迷失在其中。”伍德笑了笑,抚摸了下宁的头巾,很是慈爱,“至于你刚刚询问的事情,我现在也是着手在办了。”
“那两位,帕西的实力自然是配得上她影猫团长的名号,而那位叫做张涛的家伙……”
“很恐怖,肖大人也是被他重伤的。”
宁脸色难得的盖上一层凝重,他掌握着一种神秘的继承力量,那种法则力量在面对上张涛时,也是受到了巨大的挑战。
倒也不是说自己的法则力量弱于张涛的法则,而是那种自身实力和对法则控制力的差距。
“张涛吗,我对他也是做过了几天的调查,但无论是他的出身还是经历,都那么普通,唯一能让我感到惊讶的是,他的命还是时烬留下来的。”
伍德低吟了一声,像是对这件事情发生的不解。
“然而也是他,亲手算计将时烬的命给取走了,有股白眼狼的意味在里面了。”
“而他基本上都没怎么离开歌莉娅城,却是开启继承系统,是捡到某位强者的传承烙印了吗?”
真是一个个谜团,那少年连出生都是个迷,伍德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想要搞清楚也是太麻烦了,这些事情日后自会有个答案。
“我也是在向教会申请最高级的审判通缉了,目标也就是张涛,帕西以及……科克尔——那晚你们真的见到科克尔了吗?”
伍德问道,宁眨了眨眼睛,他不能给出个准确答案,只是知道那诡异的火圈之中,时烬在与某位战斗,至于是不是科克尔,他也不敢随意下定义。
“算了,也不可能去问那位已经死去的孩子了,全然依他之前的说法吧,就当科克尔已经背叛了主。”
神父叹了口气,多好的年轻圣骑士,结果最后却是走上了与圣教相反的道路。
倘若只是接受了暗影的力量倒也没什么,他们也不能说站在暗影里的生命都是罪恶,但袭杀自己过去的挚友,这已经说明科克尔的德性改变了。
“孩子,你也是有着暗影一方的力量,希望你也能一直保持这颗清醒且美好的心灵吧。”
伍德扭头对着宁说道。美丽的少年点着头,他还是那副冷漠的脸庞,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他那绝美的样貌,就如同真的是由一颗红宝石雕刻城的一般。
“为什么,我们信仰的主到最后还是没有给予我们所祈祷的安宁和美好呢?”
宁开口问道。
伍德有些迟疑,他绕着老树走了好几圈,最后停在少年面前,又多看了几眼宁,最后叹气。
“这个世界何曾安宁过啊……只要它还庇护着我们这些生命,那将永不安宁。”
“永远,也意味就是无限的乱。”
伍德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回去了,留下宁独自在树下思考什么叫做“永远”。
“无限的乱吗?”
那什么又叫作无限呢?
宁突然想起来自己所掌握的那股法则力量,那近乎无限的延展性不就很像这玩意吗?
自己能将黑夜压进弹壳里,也能将阳光塞入枪管,或者说甚至于情绪,梦想,以及……爱。
这些常见的玩意,就像是无限的一样,永远索取不完。
他好像懂了些什么,伸手接住一片从老树上飘下来的落叶,然后抽拉出自己背后的步枪,安安静静地将这片叶子塞进了弹仓。
咔嚓——
这颗子弹就被装进即将消逝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