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本来是没有再去叨扰伍德的想法,但看到自己的圣甲被搬出去给时烬量身高大小之后,屁股也是坐不住了,连忙推开了神父的房门。
“伍德……你可别告诉我你准备让那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复活的孩子去参加骑士大赛!”
“你的圣甲都被拿出去改造大小了,你应该还是算很清楚的吧?”
伍德喝着水看着在自己房门口满脸不爽的老骑士,脸上也是浮上来了笑意:
“别的不说,你能恢复现在的精神模样我还是很欣慰的。”
“你少给我来这些有的没的,你先给我说说你为什么这么相信那个时烬他就是……他就是时烬?”
听上去肖像是在讲谜语一样,伍德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并把手里的杯子轻轻放在了桌上。他抬起右手弯起手指,指着自己的两只眼睛很是认真地说道:
“为什么?因为他的眼睛不会骗我。”
“这……好吧,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我都是个残疾人了还来这么管事,唉……”
肖憋红了脸,那有些泛白的发丝随着身子不断颤抖。他看上去很是生气但又无可奈何。
背对着他的挚友,这位老骑士准备接受这一事实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继续发呆,就在他踏出第一步时伍德的声音缓缓传来:
“肖,你关注的其实并不是那孩子是不是复活吧?”
肖扭过头去复杂地看着神父,没有说话。
“你这般愤怒和无奈,只是因为我把你的圣甲递交给了时烬,你说我猜得对吗?”
老骑士浑身一抖,很是不爽地哼了一声,转身走进屋子里然后一屁股坐到了伍德桌前:
“你既然知道,那你还要继续这样做?你告诉我!我到底犯了什么错误,教会要抛弃我,光芒要抛弃我,还有你们,你们……”
“你只是不甘心罢了。”
伍德打断了肖那愈加狂躁的倾诉,看着老骑士那右臂袖子里空荡荡的样子,神父心里也不是很好受。
“……对,你说的对,我就是不甘心。凭什么我要为了那小子去送死?凭什么他要穿着我的圣甲去参加骑士大赛?我凭什么要给予他这些?我……”
肖说着说着没了声音,最后坐回椅子上,样子格外的颓废和苍老。
他想哭,但碍于自己一把年纪了就硬是一滴眼泪没有流出来,全吞进肚子里去了。
伍德摸着头,他确实失算了,本以为很是完美的策划却是忘记了自己这位老友的感受。
那圣甲陪伴了他太久了,在肖得到了光给予他的力量之时那副圣甲就一直陪伴着他了。岁月带走了很多,但至少没有带走那副铠甲。
如今自己这般“回收利用”,却是让肖以为自己已经被圣教抛弃,被主给抛弃了。
“对不起……肖,我再想想办法吧。”
伍德最后还是决定让那副圣甲留在肖身边,他已经老到连跟自己扯着嗓子争论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自己怎么忍心让这位老骑士彻彻底底的老去。
肖沉默地看着神父,没有再继续大吼大叫,看样子他确实只是来争取属于他自己的那份即将失去的过去。
“还有,刚刚机械工会的副会长来询问时烬了。我们要把他复活的消息告诉他们吗?”
“不必了,毕竟他们连时烬死了的消息都还不知道。”
伍德摇摇头,表示随便找个理由搪塞那群家伙便是了,说是那孩子已经离开歌莉娅城也就可以,反正时烬迟早是要去参加刃城举办的骑士大赛的。
跟机械工会那些家伙过多解释死亡与复生只会惹来更多令人烦躁的讨论。
肖点了点头,看样子也是冷静了下来。至于去哪给时烬整一套像圣骑士那副模样的圣甲,伍德觉得又得费些心思了。
“对了,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肖叫住了起身的伍德,“你是准备让谁跟着时烬去呢?”
虽说他们歌莉娅城向来只是参加单人赛,但往常都是肖跟着他的下属去的。现如今让时烬去参加,自然是不可能放一个不熟悉的教徒跟着去,神父想到这里心里也是有了数:
“宁呢?宁应该会答应跟着时烬一起去的吧?”
伍德看着肖那一副疑惑的样子,也是愣了一下开口问道:
“怎么了?我这个建议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没......你不说我都要忘记还有那小子的存在了,老了,记性也不好咯!”
肖回身摆了摆剩下的那只左手,看样子很是洒脱的样子,完全让人想不到刚刚他还在失控地大吼大叫。
伍德眨了眨眼,记性不好?再不好也不至于跟着一起遇险的人也给忘记了,而且也才几天的时间。只要多加思考一下,或许就能理解这位老骑士的做法——他不过是在尝试忘记,忘记那件让他彻底颓废的事情。
可这谈何容易。
.......
“你来干什么?”
时烬看着来到了装备库门外的红瞳少年,有些意外地说道。
可相比他的意外,宁对时烬的“苏醒”更为惊讶,就像是见到了他的主降世一般。
“死灰复燃,你觉得呢?”
“我觉得什么?你能不能正常说话,说谜语我可没有这文化水平来解答。”
时烬嗤笑一声,转头继续跟着那护庭骑士在这圣教已经许久没有打开的装备库里找一件合身的铠甲。
宁对他的话也是不上心,他能站在这门口还是看在这装备库没有在那教堂附近才勉强答应的,不然宁还得站在老远等着时烬干完这一系列事情才去见他。
信奉枪神教是他奶奶留给他唯一的要求,作为一个听话的孩子他自然是准备用一生去践行。而身为“异教徒”的他走进那些圣教的地方总归是不好的,虽然伍德从来没有说过在这其上有什么禁忌,但宁自己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倘若你要一件合身的圣甲,为什么不去匠坊定制?据我所知每一位圣骑士的圣甲都是拿锤子敲出来的,而不是机械工会那些家伙拿机床量产出来的。”
宁摸着下巴认真地说到,他那身破烂得显得有些残缺美的修女“短裙”好像一直都不用换一般,搞得回头看向他的时烬满脸嫌弃:
“啊你说得很对,但是定制需要时间,我没几天就要去那该死的刃城参加该死的比赛了,所以这条路走不通——另外,我也很讨厌穿圣骑士的铠甲,白不拉几的,一点也不好看。”
话虽是这样说,但门口靠着门沿擦拭着步枪的宁很是明白,恐怕那后半句才是主要原因吧?要知道匠坊里可是有着不少存货的,要说几天打出一件不错的圣甲还是有可能的。
毕竟低阶圣骑士的圣甲跟那些普通铠甲也没什么区别,最多只能说是用料更加精贵而已。
“话又说回来.......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装备库的?”
“神父大人告知的,另外我还被请求跟你一起前往刃城,也算是给你一个照应。”
那枪口在门外的阳光照耀下反射着寒光,从未使用过正经子弹的它显得格外优雅美丽。
“你?”
“是我。”
宁那张冷漠的脸依旧垮着,看样子很是不近人情。或许只有伍德神父才知道这孩子内心是个十分热情的大男孩,同样对很多事物感到好奇,而且心里一直有个小小的愿望。
时烬已经选好了一件铠甲,跟他之前那件是同样的款式,也都是教会的存货。对比了下身型也是完美契合,就像那件铠甲的复制品一般。
在油灯的光下泛着哑光很是低调,但同样的——也很致命。
这些东西砸在身上可不好受。
“请问一下,你现在感觉腹部怎样?”
宁突然开口问道,正在收拾铠甲的时烬疑惑地扭头看去,却是发现那家伙已经俯身到了自己身边,还准备拿食指戳自己那白白净净的肚皮。
“你?干什么!”
吓得他退后半步,可是为时已晚,那冰凉的手指已经戳了好几下了。看样子宁还戳上瘾了!
简直是个奇怪到了极点的家伙!时烬连忙拿铠甲护在自己身前,不再让宁靠近自己半分,搞得收拾装备的护庭骑士也是尴尬地站到了一边,尽量不受这两位年轻人的影响。
宁:“哇,还真的长肉了呢,一点也不空荡荡的——你不必在意,我只是好奇而已。”
时烬:“好奇?那你戳一下不够吗?请你自重,我们接下来还要合作一起出发去刃城,时间还长着,你也不希望你在我心里的全新形象变得很奇怪吧?”
宁眨了眨眼睛,那诡异的红瞳真是美到了极点,时烬仅仅只是对上没过几秒就有了失神的趋势,硬是门口外一股秋风吹进来打在他那一丝不挂的上身后才醒过来。
“不在意啊,我无所谓的,我只负责保护你安全参加完大赛。”
他把步枪在背后背好,还紧了紧负带。
“我真就只是好奇而已。”
看他那副冰冷又无辜的样子,时烬明显是感受到了“我清白你随意瞎想”的眼神,一时间哑口无言。算了,都是男的自己何必像个娘们一样斤斤计较。
这些个闹剧结束之后,宁也是回到门口安安静静等着时烬换好铠甲,只不过让时烬很意外的是,他这次没有正对着屋内而是很配合地背着身子朝向门外了。
显然是杜绝时烬再对他发牢骚,看样子也是个很怕麻烦的家伙。
“你对自己很有自信吗?”
背对着他的少年问道。
时烬把那头盔戴好,只是很随意地回答了一句:
“说实话,没有。”
“据我所知,”宁把自己的头巾捋平,把几丝露出来的长发好好梳整了一下,“国属骑士学院的邀请,可不是参加了就能获得的。”
时烬身子停了一下,点了点头:
“不用想也知道,只不过因为怕输就不去试一试,这或许更让人难受。”
说完便跟着那护庭骑士走出了装备库,宁眯起眼睛看着少年的背影,也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说的是呢,不去试试也太可惜了。
这不得不让宁想起自己的过去,或许也因为不敢去尝试而错过了很多。
“最后,我还想给你道个歉,那晚我和肖大人并没有做到......”
“这是我的问题,”时烬打断了宁的道歉,他那面甲下的样子已经不可见,只留给宁一个摇头的动作,那颗棱角分明带着些许锋刃的头盔代表着时烬的内心,“我够厉害的话,也不会有这样的结果了。”
但如果你有着能战胜那几位的力量的话,还会像那晚一样急着去送死嘛?
宁心里暗暗想着,嘴里叫嚣着想要慷慨激昂的死,结果却是从死亡的边缘爬了回来。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时烬看着走在自己身边的宁,看他的嘴巴一张一合想是要表达什么。
“没有。”
“如此甚好。”
两位少年同时陷入了沉默,安静地跟在护庭骑士身后。他们不急着聊天,反正接下来的刃城之旅还长着,有的是时间去互相了解。
.......
.......
嗯,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