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动静很大,时烬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正在发生,但由于自己昨晚做的那件事情他下意识觉得是来找自己的。
这他没有猜错,等到自己旅馆的门被粗暴地推开时,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跟着那响声震动了一下自己那颗心脏。
来了吗?
“你好,来自歌莉娅城的歌莉娅骑士,我很高兴你还坐在这里,明明昨夜都干出刺杀其他选手的卑鄙行径了还能心安理得的坐在这里,我向你那处乱不惊的心态表示敬意——但我也表示鄙夷。”
开门的是一位发型随意夸张的女性,那浓厚的声音让时烬第一时间还以为是什么精壮汉子找上了门来。其实也差不多,这位女骑士的样貌可谓是极度彪悍,但很是搭配她那狂野的发型,身上那妄想散发出耀眼光辉的铠甲代表了她来自于王国骑士团,至于她要干什么,时烬心里多少有些数了。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我刚刚已经阐明了——对了,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份,我是.......”
“不用了,你是谁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时烬坐在床边,带着头盔的他让凯西无法看清他的眼睛。如此狂的话通过他那清脆的少年音说出来,多少还是让凯西心里燃起了些许怒气。
你本就不是个正经的骑士,谁又给你了这样说话的底气?
“你不是骑士,我说的对吗?”
“如果你只是来揭开我这本就没贴牢固的骑士面子,那我只能说你有些多此一举了。是的,我不是骑士,然后呢?”
时烬看着这女骑士哑言的模样,也是没有继续追着说什么。他现在在等雨变小,这位来客嘴里已经揭发了自己的言论怎么看都不值得去相信,倘若已经暴露那为何只是上门对话而不是直接将他带走?
凯西也不过是想开头吓吓这位歌莉娅骑士,试图让时烬自乱阵脚。但她没有想到这家伙居然是能这么平静的跟她对峙,而且什么事情都没有说漏嘴。
最大的收获也就只是自己一直想要证明的:歌莉娅骑士根本就他妈不是骑士,只是一个欺世盗名的混混罢了。
但然后呢?
凯西平复自己刚刚踹门而入的怒气,转而抓来一旁的一根椅子坐下。
“有什么想要继续了解的吗?哦也对,你是来自王国骑士团的吧?或许还是里面的一个高层,”时烬透过面甲看着这女骑士脸上被岁月雕刻而留下的些许痕迹,她不会是参赛选手,至少她没有理由像那位圣骑士一样,“是来谈关于我们歌莉娅城的萌新骑士受伤的赔偿事宜吗?那我表示十分欢迎,因为你们他妈的压根就没有赔偿什么!”
时烬压着自己胸腔里的业火,尽量压低声音说到。凯西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盯着这位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介流氓的小家伙,可怎么看都看不出来他因为自己的拜访而显露出的丝毫慌乱。
“不是。”
“不是那还有什么好谈的呢?你私闯选手房间本就不对,你觉得呢?”
“但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大赛选手——你做了什么手脚而混入这支参赛队伍我们都不得而知,我觉得这也是个值得调查的点。但首先的,我要问问你昨晚在干什么。”
凯西从背后的一个小包里面掏出来一本笔记本,翻开的时候时烬也多少瞥见一些:妈的,字写得比他还臭。跟她那张本就不漂亮还时常带着戾气的脸一样让人反感不已。
“在旅馆里面睡觉,大晚上的不睡觉这一点我做不到。”
时烬撒着谎,听上去没有任何波动,但其实他那张隐藏在面甲之下的脸却是红得可怕——他对谎言是那么的憎恶,但现如今自己却是操起一口虚伪的嘴了。
可此刻的他如果不撒谎除了让自己心安之外还能得到什么呢?等到被这些家伙押着推到了那断头台之上后再去接受刽子手对自己“诚实”的赞美吗?
时烬可不觉得等到自己头在地板上滚上几遭之后在那精神世界里的歌莉娅还能再次把自己复活。她不是法则不是神,只是一位慈爱的骑士而已,这是时烬在那之后对她的感观。
“是吗?就刚刚我把罪名戴在你头上,你就真的没有任何想要反驳的吗?”
“我没做为什么要像个傻子一样去反驳你那莫须有的指责?对于你这种无聊的逼问我只想让你滚出去。”
“你想过你这样说话会惹恼我吗?你没有能力让我滚出去。”
凯西将手里的笔记本合上,将钢笔放在一旁的橱柜上。整个房间里面的气氛变得格外凌厉,两位脾气暴躁的家伙谁也不让着谁,就像是两头猛兽在试图拿和平的方式来得到自己所想要的结果一般——这基本是不可能的。
那位女骑士的身边开始震荡起些许灰尘,一阵阵音浪从她身体向四周荡开。就连时烬心脏的跳动也是受到了影响,产生了些许凌乱。
这是什么力量?时烬有些慌了阵脚,可等到那音浪越发狂躁,本应该被这可怕震动而失去正常生理功能的全身各处却是反常的恢复了正常——当然,除开那大脑皮层蕴含的精神世界里面。
那如波涛般迅猛的痛觉在那里面瞬间生成,整个被那光与暗分割开的世界都随之轻微震动了一下。但也只是轻微而已,随后便化去了劲,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只是那痛觉,也确实让时烬好好的喝上了一壶。
真是有够狂暴的。
时烬摇了摇头,看上去被那女骑士的奇怪力量整得有些难受。
可凯西心里却没有半点因为时烬被自己影响到而快乐,要知道她刚刚动用的法则之力至少是可以让一位高阶无法则骑士在地上像疯狗一般胡乱挣扎的。
这也是她为什么让自己手下很害怕的原因。
但现在坐在她面前的少年仅仅只是甩了甩脑袋,就好像刚刚那澎湃的法则之力是一些不值一提的烦恼事一般,轻易地就将其忽略。
“刚刚......你用了一种奇怪的法则,对吧?”
时烬双眼的眼白有些充血,在面甲的面孔有些狰狞。刚刚的震动让他脑门感觉到了那种裂开般的痛觉,以至于结束时他还在担心会不会两只眼睛看见的景象之间会产生重影,甚至于说是一大段黑影——那时候只能说脑门已经顺着两只眼睛之间给分成两半了。
幸好,那钢铁法则都将这些实质性的伤害转化成了脑海里的痛觉。
“.......我不否认。”
凯西凝重地看着时烬,那哑光铠甲的肉体此刻在她想象里是那么的神秘。为什么他没有倒下,而只是单纯的感觉到些许痛感?
她觉得自己这样的行径确实太草率了,刚刚不把歌莉娅骑士放在眼里的态度爷端正了许多。之前骑士团那边给出的调查信息也只是告诉了她这位少年来自歌莉娅城的地下城,仔细想想信息确实过于简陋了,倘若想要知道更多那就得等已经前往歌莉娅城的安德森圣骑士的后话了。
“骑士?我可以承认我不是什么狗屁骑士,但你呢?粗暴无礼,你认为我弱小那你所谓骑士的同情之心呢?”
时烬冷笑了一声,凯西嘴里咬着什么话语,可是却被少年郎身上那股子倔强给顶在嘴边,半天说不出去。
先入为主的观念太过于强烈,在没有任何信息之前她还不能把时烬当作真正的凶手。
凯西:“我对此表示抱歉,刚刚态度确实恶劣,但希望你还是能在接下来的询问中配合我......”
时烬:“滚。”
这位骑士团分团长没有听错,少年只回了她一句滚。本来强忍下的怒气再度被他点燃,凯西猛地站起来指着时烬的脑门吼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时烬慢慢站起来,相比身高他还是高出了凯西半个脑门,面甲下的嘴轻张:“滚。”
“你不过一介假借骑士身份来欺世盗名的家伙,谁给你的底气在我面前大吼大叫?我是王国骑士团第二团分团长凯西·露米娅,你的所有行为我都能上报给骑士团,在那之后你将为你现在所有狂妄的行径付出惨痛的代价!卑劣的,骗子骑士。”
凯西最后两词分开说,那咬牙切齿的力度像是要把时烬含在嘴里嚼碎一般。
时烬安静地听着她的指控,慢慢将头盔摘下来。那双血丝尚未褪去的眼眸就这样对上了凯西那流转着愤怒的双眼:
“你指控我?随意吧,你倘若不想把你要来询问调查我的任务搞砸,那你就先得把屁股放回椅子上然后友好地向我提问——当然,现在你坐回去我也懒得理你了,凯西是吧?凯西,露米娅,多么神圣伟大的骑士,你是不是觉得你比那些已经死掉的传奇骑士还要伟大?你是不是觉得你比他们还能代表骑士精神?如果是你来代表,哈哈哈哈哈,我觉得你们骑士团可以全体左转加入佣兵公会了——反正都一个德性,还分什么家?滚你妈的!”
一口气说了很多,脏话也是随着自己那波动的情绪而一起吐了出来。时烬那张绝美的脸已经顶在了凯西面前,除开那道近乎撕裂了他整张脸的恐怖疤痕不然他将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凯西:“你有什么资格提及传奇骑士们?你不过是个混账流氓,在街头不知道得到了什么奇遇而有机会滥竽充数于骑士这个阶级!”
时烬:“那你呢?你有资格来限制我这些言论吗?好好看清现在吧,我的同伴被别人残忍地砍去了一整条腿,而你们骑士团给了什么回应?说什么是后勤的差错,然后垫付了医疗费就没有然后.......什么意思?这算你们想拿钱打发那位可怜的骑士吗?我可以说我不是,但那弱小的家伙肯定是一位真正的骑士,无论他是否拿得起剑是否抗得起你们这骑士名号所谓的责任!你们拿什么赔给他?!”
时烬说着一把推开凯西,他那狰狞的表情已经咧开了自己的獠牙。他真的受不了这些骑士了,求求你们滚出我的视线和世界好不好?什么科克尔什么凯西,什么轻风骑士什么捷洛.......时烬已经受够了,他只想打烂这一切。
什么骑士.......真正的骑士已经死在了历史的长河里,被永远禁锢在了史诗之中,所有所有剩下来的,都是些穿着铠甲的猴子罢了!
“我们的谈话可能就此为止了。歌莉娅骑士,哦不,时烬·圣格里,你将会被列为这次暗杀的头号嫌疑人——另外,你的同伴已经被一位装扮奇怪的修女给非法带离了刃城,我们或许会因此直接抓捕你。”
凯西没有拿自己的法则之力继续去攻击时烬,而是抛出了一块“巨石”去压在时烬身上:你可以不害怕我这位分团长,也可以不在乎那些骑士对你的鄙夷,但你不得不考虑整个王国法律对你的审判。
“证据呢?”
“就拿你刚刚自己说的,是的,我们都能把你同伴的那条腿给一笔带过,那我们同样的也能给你冠上或许是莫须有的罪名——你真的把我惹毛了!”
“你这不是生气,你这是急了吧,我亲爱的骑士大人。”
时烬笑了,那张狰狞的脸瞬间垮掉。虽然有着疤痕的影响,但那笑容的美感还是让凯西心里一惊。真的太美了,倘若他不摘下头盔或许自己这一生都不可能见到这样的笑:烂漫中带着嘲弄,但更多的是狂妄和愤怒。这种笑容是有杀意的。
他想杀我?他真的敢这样做——不,敢这样想?
凯西甚至于都不认为时烬敢有那种想法。他不过是一位路边的混混,真的有底气敢于骑士团硬碰硬,或者说是跟王国的法律对撞?
“就像沃德城的烈酒一样。代价,什么叫做代价,我想你比我年老很多应该比我这个年轻人更清楚。”
时烬掏出香烟,在凯西面前晃了晃表示他要去抽烟了,如果介意的话就请滚出去。
“沃德城?什么沃德城,”凯西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她是温切尔王国的原住民,根本不会去了解这座本来属于克兹马王国的城市的过去,“还有,这算是你在承认是你开的枪咯?”
“是我不是我,对于现在的你来说不都一个结果嘛。我们都是烂脾气的人,只能说叫你上门来询问是个极其错误的选择罢了。”
时烬叼着香烟,没有点燃。那双唇轻轻夹着那烟,绿瞳里满是惆怅。他已经不想跟这女骑士谈下去了,生气伤肝,而偏偏看见这凯西他就一直来气。那就约等于一直伤肝。
凯西没有再说什么了,她只是转身离开这个房间。等到那步子迈到门口的时候,才回头说了一句:
“希望你能一直呆在这里,等到我们骑士团的调查员正式来访。当然,你倘若想走,那么我们会在我们能想到的一切交通方式起始点拿着武器等待你的到来——希望那时候你还能这般自信狂妄。”
“我一直都这么个样子,”时烬摆着手叫她赶紧滚,嘴里的香烟险些从嘴边掉下去,“你必须承认,有些人生下来就那么肆无忌惮。”
“而恰好我就是这样的人。”
他的绿瞳里流转着复杂的情感,回眸的凯西看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