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自己的妹妹,说着很关心她是这样,但科克尔其实记忆里对她的印象都快被时间给磨灭干净了。
好像是有着一头秀丽的长发吧?总是喜欢笑眯眯的看着别人,似乎有时候也会很忧郁的坐到椅子上思考些什么——在自己放下这一切去追逐所谓主的步伐之后,塞莉大概更加忧郁了。
时烬给他写的信里不时会提起塞莉,说她想要去跳舞,想要将自己的青春以这样的方式得到彻底的燃烧——那是极好的。于是在后面科克尔的假死之后,才有了伍德神父帮助塞莉和她的母亲前往布鲁德城的经历。
想着想着,科克尔脑袋里就慢慢充斥着那被自己打穿了肚子的少年模样:
他满嘴是血,张开想要咆哮的嘴里也是血肉模糊,连那铠甲下被洞穿的腹部离的肠子都被那一拳附带的火焰给灼烧漆黑,根本不像是还能久活的样子。
但他又是多那么的美丽,即便是那副模样,依旧掩盖不住时烬那俊美的脸庞。科克尔在夜里时常会梦到那家伙安安静静的坐在桌前,拿着一只钢笔很是笨拙的用他本就匮乏的词汇来向自己汇报他的开心以及塞莉和母亲的平安。
只不过这都过去了。
科克尔突然有些后悔,当初那般轻浮就跟脑残一般直接对时烬动手是否有些欠考虑了。所以这次来找塞莉他并非仅仅只是来看望自己的妹妹而已,还有的,是来询问一件事情。
关于时烬到底真的对塞莉动手了吗这件事情。
——
呲呲呲……
减速靠站的火车发出噗呲噗呲的声响,等到最后“咔”的一声停靠入站之后,科克尔原本安静的耳边瞬间变得吵杂起来。
人们开始搬运自己的行李,互相讨论着各种事情。慢慢从椅子上醒来的科克尔孤独得有些怪异,像是个刚刚睁开眼睛观察着这个世界都新生儿。
他做了好多好多梦,也想了好多好多事情,可当自己的旅程真的到达了这座艺术之都的时候,他却踌躇于站台上,不知该先做些什么了。
找塞莉吧,可他也不清楚自己的妹妹到底在哪里居住,也不清楚她所学习的学院是哪一所。
更重要的是,他没有脸去见那位把他生下来的母亲……
他之前为什么不敢去自己见一面塞莉,而是请求时烬帮助他,母亲就是摆在他面前最大的阻碍。
他害怕母亲的指责,更害怕母亲无言的哭泣。
“请不要站在站台附近发呆这位旅客,后面的列车即将靠站,下车的乘客们会撞到你的!”
站台负责的工作人员打断了科克尔的发呆,顺便帮他把行李提到了站台后面都出口处。
道谢几声之后科克尔也不再继续思考自己该干什么,对于现在大包小包的他来讲,找到一个下榻的地方才是该他最先做的事情。
呜呜呜,呜呜呜——
科克尔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这布鲁德城的火车站台出口处,一辆来自歌莉娅城的绿皮火车便减速靠了站。
最先出来的家伙却是让站台旁的工作人员都给惊讶到了——一身哑光的铠甲,头盔下深邃不可见面部的人从里面迈了出来,步子很是随意。
一位……骑士?还有一只站在肩头的白猫?
大家疑惑的同时,不由得眼神变得犀利起来。这不是什么友善的信号,时烬面甲下看着他们那尖锐的眼神。看来那位乘务员说得没错,他们这群住在布鲁德城的人们确实对骑士没有半点好感——就连像骑士打扮模样的任,他们似乎也连带着富有敌意了起来。
要不……找个地方把这身铠甲换下来?
时烬没有带任何行李,像是一位来找麻烦的家伙,一点也没有旅客的样子。那些工作人员也离他远远的,就连时烬想要去询问去路的机会也不给,这让少年顿时有些怨念产生。
“请问,你们这座城市是跟骑士有什么历史遗留问题吗?我也没说我是骑士,你们何必这副态度。”
“喵!”科克尔这只白猫也跟着叫唤,像是在帮时烬找回场子。
时烬愣头愣脑的直接逮着一个工作人员问道,对方很是不耐烦地打开他试图拉住自己的手,有些恼火的说道:
“你既然知道我们这里不欢迎骑士,那为什么还要前来?”
“不要让我说第三遍,我并没有告诉你我是一位骑士,请不要先入为主的这样评价我。”
时烬语气听上去比他还恼火许多,也算是珍镇住了这家伙。对方有些嘀咕,看上去还是不愿意回答时烬怎么去到布鲁德城里的教会所在处,不过等到时烬那暴脾气的手准备拎起这家伙的衣领时,他还是乖乖就范了:
“在,在……在那城东第三区的小山丘上!那边第三区整个四条街道都是教会的教区,你随便问问就知道修道院在什么地方了!”
说完还准备叫附近的警备队来救他,可当他感觉到衣领处松开时,时烬就只留给他一个钢铁般的背影了。
这家伙,问事办事还真没有他们印象中那些骑士的做作和死板……
不过,这身行头怎么看还是觉得像一位骑士,除非是那些见不得光的佣兵……怎么说,虽然骑士在这布鲁德城不受待见,但也至少不会像那些佣兵这般触犯法律的存在,所以他并不觉得时烬会是一位佣兵——即使是,也是位不合格的佣兵。
——
科克尔朝西,时烬朝东。
两人各自有各自的打算,也因为一丝丝时间差而没有在火车站台撞见,就像是命运不时的恶作剧。倘若两人相见,那里又会是怎样一副景象,这倒也无从知晓了。
不过可以明白的是,科克尔和时烬现在都挺头疼的。
布鲁德城西第一区,一座旅馆里。
科克尔在来之前就调查好了这里的一些信息,所以并没有像时烬那样傻愣愣的穿着自己的那一身铠甲前来——总归是有被误会成骑士的可能性,所以科克尔换成了自己日常穿着的衣物。
可当旅馆老板让他出示王国公民证明的时候,科克尔却犯了难——一个被通缉的家伙怎么可能随意的把自己的存在暴露在这样的公共场所?
而且谎称来自别的王国也不现实,缺少可靠证件他在这布鲁德城居然是无法租到一间客房?
都说这里自由包容且烂漫,但这样看来可不仅仅只是如此。布鲁德城敢取消宵禁,怎么说也是在安全方面下了功夫的。
“这位客人如果您遗失了您的证明,我们也可以给你提供住宿。”
柜台前的老板看上去笑容有些不太对,他看着这年轻的小伙子,心里也不知道打着什么算盘。
科克尔没有别的办法,换别的旅馆或许对方都不会给他提供额外选项,也就让这位老板继续说下去了。
“不过你需要支付额外的费用,并且我们不能保证在那处地方你的行李和生命安全能得到保护。”
说白了就是黑住宿呗?
科克尔略有些好奇的眯起了眼睛,不说他现在不害怕那种地方,就是放在以前科克尔也是从不担心有人能欺负到他头上的——暴徒们大多都是些歪瓜裂枣,真有实力的哪会去干这些下贱勾当?早就是凶名远扬的恶人了。
“带路,我不缺钱也不需要你们保护。”
科克尔从怀里掏出一枚干净的银币,脸上自信且惬意,好说歹说也算是找到块地方歇下来,至于塞莉他还得花点时间去找到消息才能去见她。
至于张涛那家伙叫他速战速决……科克尔不在乎那人生不生气,反正到时候装疯卖傻也不就糊弄过去了?
相信张涛不会因为自己为了见妹妹而花费大量时间去责备他什么的,毕竟他还需要自己嘛。
有需求总是有利用价值的。
科克尔很明白自己跟那神秘莫测的张涛之间的关系。
——
时烬的步子很慢,在一座陌生的城市里摸索前进确实有些困难了——对于他这样不善于交谈性子也急的人来说,在这样的人类聚集地里行走跟在原始森林里面也没多少区别。
加上他傻头傻脑穿着一身铠甲,遇到的阻挠变得更是多了起来,甚至说有些人还会拦下来质问他是来干什么的。真是一点友好都没有体验到,时烬闷闷的想着。
虽然很是不舍得,但在这里的遭遇还是笃定了时烬在找到克拉玛之后便换下这身铠甲的想法。
可摆在他面前的问题是,这布鲁德城这么大,依山而建,他该去哪里找到第三区,又该去哪里找到圣教的教区?
该死,城东城西又各自是哪个方向?
时烬恼火的站在街头,周遭的人们都绕着他行去,也不时回头看看这在艺术之都算得上是“稀罕货”的铁疙瘩。
而“科克尔”它却很是悠哉的从时烬身上跳下去,在这充斥着两脚兽的城邦街头很是开心的四处张望着。
自由的精灵对自由的城邦很是有亲密感,时烬看着这在建筑墙上都可能看见艺术浮雕的城邦,心里很是羡慕但也同时很苦恼。
所以说现在又该怎么办?傻愣在这里站着等着撞见克拉玛修士?开什么玩笑?
两天的“站票”旅程已经消磨了时烬不小意志了,现在又是这样一副人生地不熟的情况,怎能不叫他有些消沉。
好在“科克尔”这家伙跟在身边,实在无聊也还能逗逗它玩。当它那小舌头舔舐自己的手铠上时,时烬那颗心有些被这可爱的动物给触动。
真是可爱的猫咪。回想起自己为什么要带着它离开,或许是它这样的性格也很像那位羞涩腼腆但在爱情方面既主动又大胆的修女吧?
琳……我不知道你现在的灵魂是否得到安眠,但我知道的是,我恐怕直到面对上那些凶手时,自己的灵魂都得不到安宁。
时烬面甲下的脸有些阴沉,蹲在街头的铁疙瘩有些不高兴,听着耳边不时有马车和汽车经过的声响,他的绿眸有些莫名的抬起来看向前方。
虽说是被命运推着走,但至少自己现在还能选择怎么走——是在地上趴着被拖着,还是站着像堵推不倒的墙一样前进。
时烬自己心里有数。
天,也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