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德城,热烈的太阳花之城,王国掌心上的艺术瑰宝。
它是绚烂多变的城邦,每一分阳光的挪移都会让它呈现出不同的样貌——明亮的赤诚或是昏暗的神秘,日与夜给予此处住民们近乎无穷的创作欲望,近乎每一位长久居住于此的人手中至少都会有一件独属他自己的艺术创作。
这是极具感染性的魅力,就连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自地下城里长大的时烬也莫名觉得自己开始能构造出一些比较好看的场景画了——当然,也只是在脑海里闪过这种想法,若是要他画出来那自然是没有可能性的。
“克劳迪娅,请不要打扰别人创作......”
看着这位漂亮少年站在别人街绘的画板旁摸着下巴有模有样地观看,莉雅没好气地给他一把从街头拽了回来——同样身为创作者的莉雅很是讨厌有人在自己凝神贯注绘画时有人不知好歹地站在旁边看的,所以她很理解那位一脸无奈的画家需要什么,所以把时烬给拽回了人行道上。
“也就看看.......”
“若是你在专心做事的时候有人站在旁边装模作样,克劳迪娅你也不会很高兴吧?”
莉雅的话让时烬哑口无言,至于她是怎么看出来时烬其实对这些艺术一窍不通的,莉雅的解释只是时烬之前放在桌上的手账本里有一些对方的胡乱涂鸦:抽象且潦草,线条和描述的词句都是一样的紊乱不知所以。
“喂!你这算偷窥我隐私了......”时烬有些慌张地说道,那上面写着太多他这一年来的愤怒和憋屈,乱是很正常的,有时候他记录起那些记忆的时候就会很烦躁,笔自然也随着愤怒的思绪开始不停抖动并且不自主地通过乱涂乱画来发泄情绪,“你最好没从上面看到什么。”
“抱歉,我也只是从你放在桌上毫不掩饰地打开的账本里瞧见了几眼而已。”莉雅微微鞠躬,对方生气了她自然会认真道歉,只是那上面如此混乱的记录,真的有人能看懂吗?她琢磨着也许克劳迪娅自己都看不懂这些奇怪的话语和符号。
这位女仆很是轻松地提着刚刚从几家比较简单的服装店里买的衣服,毕竟去定制也太慢太昂贵了些,自有打算的精明女仆很清楚这一脸不乐意上街试衣服的克劳迪娅想的是什么,于是只是简单给他搭配了几套正儿八经可以穿去聚会的衣服以及一些休闲的衣裤便是了。
其实一开始她还想着拉时烬进女装店整蛊对方几下,不过一开始还能随便拉动的少年在面对这种调戏的时候,那身体就跟注入了沉重的金属一般纹丝不动,无论莉雅怎么拉他也没有任何移动的迹象,然后淡淡地回复她一句:“若是你想给自己选衣服的话,我可以陪你进去,否则就算了。”
克劳迪娅是不是有些奇怪的力量?
莉雅在乎的不是对方的淡然,而是刚刚的拉扯——这家伙看上去没有多少筋肉,体重自然也没有太过于沉重,可刚刚为什么完全没有摇动的状况?
这位克拉玛修士的远方亲戚身上有着她想象不到的力量,这是莉雅从未预料过的。
“怎么了?”时烬将目光放在微微沉思的莉雅身上,虽说对方现在是自己的女仆可看着自己一个大男生要一个少女给自己提衣服就有些过意不去,说着就想伸手帮忙接过那些袋子。
“啊!不用,我自己能提动——刚刚就是有些走神了,没什么没什么。”
莉雅有些尴尬地笑了一声,加快步子走到时烬身前,她似乎比那家伙更熟悉如何回到克拉玛修士的宅邸,一路上步子就没有放慢过。
时烬也不急着回去,他在沿路不断感受着布鲁德城里那浓郁的艺术气息的同时,也在好奇地寻找一些不寻常的魔法气息以及别的什么力量的存在——不过很可惜,也许是这里过分烂漫自由,那些气息的存在被掩盖得格外深,若是想着精准定位还是过分困难了。
往往只是寻着看去几眼,那气息便被行人给路过斩断了。
“啊,抱歉......”
又一次因为走神撞上旁边匆匆路过的人,时烬也是学会了主动给对方道歉,很是不好意思地微笑着点了点头。
只是这一次被他撞上的行人没有很快地转身离去,倒是抱怨着嘟囔了几声,随后把刚刚还漫无目的的目光锁死在了时烬的身上——不可思议、愤怒、疑惑以及......自我怀疑。
靠近时烬身边的家伙衣服很老旧,裹得严实像是生怕有人谁认清自己是谁一般,而那头上带着的高帽将帽檐压下试图遮挡住此刻他那凌冽的双眼。
一股火焰烧灼过的焦味,而且......有种熟悉的法则味道。
时烬猛地看向那位行人的脸,可对方先转过身去重新压低帽檐离开了。
“等下,你!”
尽管时烬这般呼喊,那位高帽男还是低着头挤进街道另一侧的人群之中自顾自地向远处走去。
“科克尔......”
时烬咬着牙低吼道,他忘不了那夜烧灼自己的火焰的味道,那股焦味将他的痛苦和不甘顺着伤口刻进时烬的记忆之中——而这些感受也在改造着此时他自己的脑中世界......一切痛苦回忆开始汇聚在一起化作有形状的物体出现在那片光与暗分割的世界之中。
——
“喂!这里面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热了?!”
灰骑士很是不满地喊道。
两侧的黑与白只是窃窃私语,他们自然也是不明白为什么这钢铁圣殿里的温度突然升得如此之高,而这里也是他们在那名叫时烬的小子脑海里的一处投影,他们也没办法随意走出圣殿去考究突然发生了什么。
而温度也只是开始,随后圣殿的每一位传奇骑士都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只不过不是建筑或是草木燃烧的那种味道,而是一种内脏和血肉被点燃的诡异味道......仿佛以前审判异教徒那般残忍的行刑场此刻正修建在圣殿大门外一般。
“白昼之刃,这该不会是你的便宜儿子被人给烧了吧?!”
灰骑士没好气地问道,他并不在乎自己这投影所在的寄主的死活,他只是对此刻自己所感觉到的不适有些不高兴。
可伊登那家伙依旧默不作声,只是低着那颗带好他那威严的白色头铠的头站在白骑士之中,仿佛一座石雕一般一动不动。
“那孩子现在回忆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歌莉娅的开口让原本叽叽喳喳低声讨论个不停的人们瞬间安静了下来,“他很伤心,愤怒之中带着曾经被背叛的不解......圣殿之外也许有着过去烧伤过他的火焰,几何时他的浑身都被点燃,那时的气味或许就是我们现在闻到的味道。”
灰骑士收起自己坐在那钢铁王座上吊儿郎当的模样,略微低声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他曾死过?”
“在我的雕像旁死过,不然他也不会推开大门走到这钢铁圣殿的中央......”
歌莉娅叹了口气,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若是那孩子死在荒郊野岭外,恐怕她一辈子都会遇到那位如此眼熟的孩子。
想着她又把目光放在了那位白昼之刃身上,原本因为时烬的苦难而心疼的眼神突然变得冷漠且愤怒,伊登仍是在躲避这样的目光,把低下的头重新挪个方向试图避开歌莉娅这位极为强大的传奇的指责:
“若是你还有点良心的话,就应该把你所有的一切都早早地交给那孩子......你故作聪明地掩盖这一切,直到那可怜的孩子死,你也从未给予过任何帮助。”
歌莉娅的话让伊登更加抬不起头,所有的白骑士都把目光放在这位钢铁圣殿里最为年轻的传奇骑士身上,而对面的黑骑士们也幸灾乐祸一般向那位被指责的白昼之刃投来嘲弄的目光。
能成为传奇的家伙们的后代如今哪一个不是在世界上声名显赫的强者,即便是后代们没有多大可能性也成为传奇,但也绝对比那位白昼之刃的孩子过得幸福安稳得多。
一位传奇甚至不能让后代安稳,而且并不是自己的仇人所致而是传奇自己所做所为,这怎能不赢来这群本就邪魅的黑骑士们的嘲笑?
“我没有想到会这样......”
“你这是在后悔反思吗?”
歌莉娅大概是气不过了,只是冷笑一声便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静静站着,她不愿与这位堪堪成为传奇的“年轻人”多说些什么,她真的很心疼时烬那孩子——不只是这位白昼之刃的作为让人愤怒,更是因为她从那孩子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那道气息让她滋生出无穷的保护欲,也唤醒了雕像里微微残存的歌莉娅的意识,不然那一夜里时烬的生命将会随着那片被法则之焰灼烧的草木灰一般被风卷走,彻底陨落。
“......我,没有资格反思。”
“混账东西。”
灰骑士没好气地笑骂了一声,最后钢铁圣殿里便充斥着冷峻的嘲笑声,他们并不是嘲笑白昼之刃的年轻也不是嘲笑他的实力不足,相反白昼之刃的实力能够进入钢铁圣殿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可他在家庭关系上的懦弱却是格外的可笑。
“那孩子,我并没有真正的血脉关系,我只是......只是托人抚养,也许是这样的关系我才觉得无所谓——但我确实是他认知里的父亲,我承认我的失责,但如今我也没有任何办法帮助到他。”伊登最后的叹气声格外悠长,他指了指此刻只能站在钢铁圣殿里作为传奇骑士存在的自己,他最后说道:“我的法则烙印被我寄存在了信封之中,一封寄给那孩子的信里,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时烬没有觉醒我留给他的法则之力......”
那封信,在伊登死后到底去了哪里?
而伊登的话也让歌莉娅一愣,当大家都在时烬的脑海里觉得对方就是伊登之子时,白昼之刃却是冷静地回答出一个完全不同的答案:时烬并没有白昼之刃的血脉,他只是一位被伊登抚养的孩子......
“那他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会对他感到如此熟悉?而你为什么现在才肯说出口?!”
歌莉娅的声音带着恐怖的危险气息,身为传奇中的传奇,她的力量和威严就连此刻坐在钢铁王座上的灰骑士也要忌惮几分:“哎哎,你们吵架就行,别真的打起来......我维持这地方的存在可是很累的,到时候打坏了不说我怎么样,那孩子怕是受不起你们两位这样折腾。”
话又说回来,此刻他们的投影还在时烬的脑子里,若是给他闹出什么问题了歌莉娅也会特别内疚:“伊登,我希望你能老老实实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说出来,而不是当个哑巴站在这里面以为沉默地接受一切指责就能够赎罪!”
为什么我会对那孩子如此熟悉......此刻歌莉娅才明白,哪里是因为对方是歌莉娅城里长大的人!歌莉娅城里如此多的原住民,曾经来祭拜她雕像的人如此之多为何只有时烬才让她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气息?
“他......也许是我后代的孩子,可我的后代......他们又在哪里?”
回忆开始冲击这位骑士的灵魂体,她的过去全由那本记录传奇的书籍构造,若是上面从未谈及的过去那么此刻的她也无法回想起来。
钢铁之花的后代,真的存在,而且一直延续到了时烬这孩子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