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火焰在没有光线照进的暗处燃烧。
它们贪婪地焚烧着那断裂的肢体和四溅的血液,好似获得了珍贵的燃料一般兴奋地舞动着。
总有人不知死活地想要来动歪念头,科克尔将脸上的血液抹去,伴随着一丝丝灼烧的痛感,那混沌的火焰甚至没有放过他脸上和指尖的血液。
办完这些好似微不足道的事情之后,科克尔才蹲下从地面捡起自己那最为珍惜的照片——一张裂开的照片,如今只有年少轻狂的自己张开嘴大笑的样子,那勾肩搭背的另一人却已经是从裂口处断开。
“偷钱就算了,可为什么你连这东西也想着一并摸走呢?是发现我就是那通缉令上的家伙了?”
科克尔嗤笑几声,只是可惜那被自己残忍切割成好几块的尸体已经不会听到这些话了。
他本是不想将这人虐杀的,毕竟最近布鲁德城因为王国艺术学院招聘的公开而变得有些鱼龙混杂,警察那边的人手也是增加了不少。
若是被人发现自己就是那被教会和骑士团通缉的家伙,那他想要去见自家妹妹的计划就彻底泡汤了。
可这小贼却是偷走了这张照片……
就像是揭到了科克尔那耻辱且悔恨的痛处,他毫不犹豫地杀死了这家伙,就像是曾经自己对待时烬那位兄弟那般。
“那么,我这于不可能之中死而复生的朋友,你的结局还会是那晚一般吗?”
就好似时烬脸上那道能够消去的骇人伤疤,这张带给科克尔无限悔意和痛苦的照片他也随时可以扔掉,但两个本性豪爽的家伙最后都有些犹豫不决,仿佛让它们消失就像是杀死了一段记忆一般......
时烬不愿,那些带给他伤痛的家伙他一个也不会放过,那道伤疤就是对他的提醒。
科克尔不愿,那个玷污了自己妹妹还一脸关心的家伙让他作呕,可最后的自我怀疑又让他对这照片珍惜又唾弃。
纠结吗?或许人生本就是一场矛盾的延伸,小时候不在乎的烦恼随着时间的消逝和肉体的衰老也开始在心里发酵,最后成为了一道必须跨过去的鸿沟。
科克尔没做好准备,时烬也是如此。
——
瞬息之间,元素的狂欢在酝酿之中骤然消散。
如此手笔的控制,特米丝也在这次试探之中将自己的实力展示得淋漓尽致——人们常说,术士对于世间元素的控制程度大多都比法师们那粗暴的使用更加细腻,可这也仅仅是将寻常可见的法师和术士进行对比。
若是到达了特米丝这般实力,术士的细腻和法师的狂暴如此完美的结合,又何必将两者分出个高低贵贱呢?
喘着大气,就算是潜意识里展开了钢铁法则,可如此压迫感时烬可是从未遇见过:就算是曾经站在那位影猫佣兵团的团长面前,站在那位深不可测的张涛面前.....他也从未感受到过这样的强大。
特米丝阿姨,她的魔法到底去到了什么程度?
可就算是这样的人,却依旧没有成为活着的传奇吗?那自己那已经成为传说的传奇老爹又该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你在我调用这些元素的时候,下意识地展开了一种法则力量……你应该也明白,法则是不同于法术的存在,它们的能量更加自然且磅礴,仿佛扎根于世界上的巨树。”
特米丝看着此刻恢复平静的时烬,绕着他有些好奇地转了几圈。
“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告诉我你的法则力量是从哪里得来的吗?你的父亲?还是说某些不寻常的经历……”
“应该是后者吧,父亲他从未留下过什么东西,我也没想过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时烬眼神有些躲闪,他其实并不愿意过多地袒露心声,一些事情只需要自己知道就足够了,知道的人越多便会对自己的处境不利。
“但他至少留给了你圣格里这个姓氏。”
“除非他显灵告诉这些家伙,承认我存在的合理性,否则这样的遗物我宁愿抛弃也不想他留给我——除了无止尽的麻烦之外,还带来了杀意。”
特米丝看着有些惆怅的少年,轻轻将那些仪器摆放好位置,在桌上满满当当挤着,看上去格外专业和正规。
她说她很好奇时烬的魔法天赋,若是可以的话她想教会时烬一些法术。
对于这孩子身上那神秘的法则之力,既然看得出时烬的扭捏,特米丝自然也会尊重他的意愿——但所谓技多不压身,若是可以的话,多一份力量也会让时烬在这世界上走得更安全一些。
“既然你有法则之力,那么你应该也会用感知力去驱动自己,你把手握着这根把手试试,看能不能感知到周遭的元素……”
时烬半信半疑地照做,将自己的意识放开闭上双眼,这些简单到他从未练习过但却又烂熟于心的手法让他看到了刚刚不久前才被特米丝狂暴驱动的满天元素。
是的,一颗颗仿佛星夜清澈时的星星,布满夜空。
只是说,要时烬去驱动它们……光是触碰到它们,这些元素就会被庞大的意识流给瞬间泯灭,别说是驱动,就连控制一下下它们都做不到。
就像是巨大的机械臂要去掰开花生壳一般,它根本没有这个技巧去控制自己的力量,就如同时烬现在这般有着巨大的意志力但却无法控制住这股力量去做到如此卑微的动作。
散开,不停地散开……
整个屋子里的元素就在时烬的不断尝试下泯灭重组,特米丝看着这仪器上毫无光点的模样,又感受着四周元素浓度的迅速稀薄,她大概是已经知道结果了。
“很抱歉,我是说……孩子你似乎并没有成为法师的资历,我并不明白明明我能感受到你身上那磅礴的意志力,但要你去驱动它们的时候却是一无所获。”
特米丝很是疑惑和惋惜地看着时烬,她似乎也不理解为何这孩子的天赋会如此奇怪,很像天才但又不是天才的感觉。
微妙至极,即便说是那伊登是传奇骑士,但他或多或少也学习过一些魔法,也不至于生下来的孩子一点魔法天赋都没有。
“这样吗?”
说无所谓,时烬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遗憾的,毕竟他之前也有过很浓烈的学习欲望——各种能让自己变强的手段他其实都愿意去尝试。
他并不鄙夷任何力量,不像骑士那般蔑视法术,也不同术士那般嘲笑魔法,丝毫没有法师那般看低一切武力。
若是可以,他更像是那些骑士团分团长口中那般的街头流氓,什么都会一招,也不想只会那么一招。
“你有些失落,你其实一开始就抱着些许期待但又知道一些事情并不会如想象中那么完美对吗?”
特米丝很是慈爱地抚摸着时烬的脸蛋,她此刻确确实实是让从未体验过这种温情的少年感受到了那一丝丝母性的光辉。
您说的对,也许是这一年多走来经历的坎坷有些过分的多了,就像是挫折继续打包一起送来一般。
我似乎从未看透过这个世界是个什么鬼模样,就好想它很是讨厌我一般给我不断的折磨。
那它是纯粹的恶魔吗?
也不全然,至少也会有人对我伸出援手给予帮助,帮我从包围之中脱身,将我从孤独之中唤醒……
“所以我常常自问,也常常询问歌莉娅城的先祖,我足够坚强吗?”
时烬站起身来伸手摸口袋,等到那光滑的织面触感出现的时候他才想起自己的烟还留在换掉的衣服里。
“若是那些痛苦没有带走你,那孩子你一定足够了。”
一定够了。
钢铁圣殿里同样回荡着女骑士的低声回答,她不会忽略任何来自于时烬的询问和请求,即便是一句微不足道的询问。
时烬你,一定会是一个坚强且勇敢的孩子。
这注定痛苦,但你一定能够走到最后。
一定,一定……
一条名叫烈阳的长河流经布鲁德城,带给这里的烈阳花们足够的水分,也滋养出这样一片灿烂浪漫的土壤。
而那条刻在脸上的伤疤则承载着少年的回忆,那些痛苦仿佛河水一般同样流淌在伤疤之中,漫过沟渠,滋养着可怕的仇恨和极度渴望变强的心。
他是一块炽热的钢,不会被烈焰融化的、坚硬的、不可撼动的钢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