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王国历672年3月6日,即大陆历3470年3月6日。
春天来的不算早,但也勉强驱走了位于大陆中部那温切尔王国的寒风,一切都该是美好的开始……
但也许会是。
至少某位少女在看到了那双说熟悉但却格外陌生的绿眸时没有如此。
她显得格外的恐慌和不知所措,仿佛见到了什么极度邪恶的画卷。
冒昧而来的时烬右手伸进了即将被关上的门缝间,死死卡住了最后的空间不让其彻底关上。
“其实你要知道,若是我不伸手任你把门关上,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把这扇门给锤烂。”
“……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门缝内,那声音格外委屈和可怜,仿佛含着泪一般的哭腔在后面幽幽发酵,虽然没有看到塞莉的脸,但光凭这声音他也能知道门后的少女就是他来到这座城市以来最想见的人。
有着特米丝和克拉玛的人脉,想要找到一位名叫塞莉·克里萨斯的少女简直不要太轻松——甚至于说当特米丝阿姨回来通知他的时候,连塞莉此刻的即时位置都讲得清清楚楚。
舞蹈分院的三号练舞室,名叫塞莉的少女正一个人在那里练习不久后宴会上将要表演的舞曲。
“不,塞莉……你什么都知道。”
时烬试图让自己声音稍微温柔一些,就像曾经自己对科克尔承诺那般,若是他离开自己也一定要像对待亲妹妹一般对待塞莉。
可又难免联想起之后那一连串的悲剧,这又让时烬冷下脸来无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你最好不是个小骗子,哦不……亲爱的塞莉,如今的你满打满算已然十七岁了吧?
怎么看来,你也已经不小了。
“啊……啊,你,你不应该在这里的!时烬……大哥。”
咬在嘴边,塞莉颤音之中留下了最后一句“大哥”。
“那我应该在哪呢?”
即便是对方使劲想要压断时烬的手臂来合上大门,可丝毫没有痛感的时烬没有任何收手的迹象,略显冷漠地看着门缝那那一只好奇但又畏惧的眼睛。
那他应该在哪呢?
在歌莉娅城里?还是说歌莉娅城下呢?
走廊外,那些路过的学生们都被这练舞室门口的动静给吓得避而远之,虽说是好奇但鉴于校规的严格,他们也不敢随便凑这个热闹。
可总是有存在要出手管这事的:那初春的风呀,不就正调皮地刮过?
只是……这般不自然,让时烬不禁扭头看向那风吹来的方向——一位年轻英俊的家伙正尝试挤出一丝严肃且认真的表情看向时烬。
“这位……同学?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里可是王国艺术学院哦,在这里面闹事或是惹出别的什么麻烦的话,不止是学院方面不会原谅,那些王亲贵族们也是不会轻易姑息的。”
他如此说道,踏着他那双擦得程亮的皮靴向着这扇门前走来:
“不过,我更觉得你压根就只是一位外来者呢?”
装腔作势的公子哥站在那里,时烬卡着的右手有些不自觉地攥紧——有些习惯并不是偶然养成的,时烬大概算是明白自己为什么天生就对这些家伙反感了。
即便对方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他就是单纯地讨厌,纯粹地厌烦。
就像当初第一次遇见格里芬那家伙一样。
时烬:“滚远点,这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也不是故意来挑事的!”
大概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屋内极度不安的少女在思忖片刻之后还是有些扭捏地喊了出来:
“有……有人帮忙吗!这人试图闯进来,现在在门口威胁我!”
你知道吗?
其实我一直都不是一个很有耐心脾气很好的人。
塞莉,我只是想问明白,想给自己之前的死一个交待……
我一直在说服自己,说服这个躁动不安且愤怒的自己:安心,放轻松……时烬,塞莉这姑娘不会是说谎的人。
但忍耐是有限度的,万物万事皆有一个度。
“我们可以好好谈,但塞莉你这样的态度确实让人很失望。”
时烬叹了口气,睁开眼的他松开攥紧成拳的右手,反手扒住门沿——他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烦躁至极的少年决定用暴力解决一切!
猛地发力,被时烬扒住的门直接被撕裂开,就像是那些画家手下的白纸一般清脆,只是眨眼间整个练舞室的大门就被他给扯烂。
“现在,你愿意好好跟我聊聊了吗?”
穿着练舞服的塞莉呆呆地看着突然亮堂的门前,看着走廊上那些呆滞的学生,也看着那位站在她面前手里扣着大门的家伙。
“那,那个……时烬大哥,你……不,你……”
“我不叫时烬,我叫克劳迪娅,但我想在你眼里也都是一个人。”
风,还是那么调皮——不过时烬更想说有些讨人厌了。
那位装扮华丽的家伙划出来的风就像是没有力度的抚摸,拍打在时烬身上就像是洒洒水。
扛起门向身旁一个肩撞,连带着木门一起砸到那家伙的脸上——只是那些对于时烬来说不痛不痒的风,却是在眨眼间被绞碎成了木屑。
时烬有些惊讶地多看了对方一眼,看着刚刚那位严肃的公子哥此刻已经半蹲着在走廊那边安静地盯死自己。
很有意思,他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厉害得多,本以为是那些花拳绣腿的招式,可没想到有着这般杀伤力。
但为什么打在自己身上,却是没有带来任何意识上的阵痛?
还没等时烬回过神,屋子里的塞莉趁着他还没伸手拉住她就跑到了走廊的那头。
也许是那位少爷的勇敢,那些学生们都聚集在一起将逃走的塞莉去路给堵死,似乎是要挡住时烬。
“妈的……”
时烬哪里会想到塞莉的反应如此之大呢?
不过若不是心虚,她又何必这般亡命的逃?
“麻烦。”
时烬毫无悔意地朝地上啐了一口,他看着眼前这群将走廊挤得满满当当的学生,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是否惹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家伙。
毫不留情地展开自己的法则,他今天就是撞,也要把这群挡住路的家伙和即将要挡住他的人给全部撞开!
有些家伙,生来就肆无忌惮,也正是这样的肆无忌惮也惹来了许多没必要的麻烦,但你又能指望这样一个没素质没教养单纯凭着一腔热血和自以为正义的家伙怎么选择呢?
时烬就是呆,就是蠢……
但他不是个坏人,也不会变成一个坏人。
“如果你们接下来能直接让开,我想你们能够少受一些伤……”
“够了,这地方不是留给你们打架的地方!吵吵闹闹的样子是学习的态度和样子吗?”
没等到时烬动手,那道呵斥就将那群原本毫不退让的学生给悻悻拆散,那些人看向时烬身后那位存在的眼神格外恐慌,像是老鼠撞见猫一般逃窜,只是几秒钟的时间,时烬身前就什么人都没剩下了。
“还有你……外来者,你知道你在这里面这样闹事意味着什么吗?”
“……我只是没忍住。”
时烬本想回头解释自己是如何以一个平和的心态走到这里来但是却因为种种原因而突然爆发的前因后果,但还未等到开口,对方那严厉至极的嗓音就又高亢地喊了出来:
“这里是那位王亲自命名的学院!你在这地方如此闹腾,就是在挑衅王,你知道吗……”
“我……”
“没有任何解释的理由,你造成的破坏不是用钱财能够弥补的!我有必要在这里直接给予你这恶人惩罚!”
那你倒是先等我说完啊!
时烬回头,看到的就是一个干瘪的老头——没错,一个老头,头发没几根但是胡子贼长,白花花的像是冬日的雪堆积成一样。
满是皱纹的皮肤如同扎克那位影派术士的双手皮肤一样,但不同于那家伙被暗影腐蚀,这人更多的是岁月的痕迹。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惩罚?”
时烬看着这位穿着随意的老头,一时间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不过看他这副胡子都给扯下几根的怒意,八成是要用什么法术来轰炸自己了,只是……
呲呲呲——
老头笑了笑:“年轻人,你以为是我跟你这家伙打?”
他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位两米高的壮汉,黑着脸像是才从转角的阴影里走出来。
“你好,不善者。”
壮汉冷声说道。
等到时烬从诧异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刚刚那负责训话的老头却是不见了踪影:什么王国艺术学院?一个个逃跑速度如此之快,就连塞莉自己如今都逮不住了,都是跟你们学的吧?
“能不能稍微冷静一下,我想找个人,额……等——”
毫不犹豫地一记重拳,狠狠砸向时烬的面门,下意识地格挡让少年尝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蛮力。
好痛!
脑子里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撞击了一般,肉体收到的伤害全部在瞬间转化成了精神世界的钝击。
右脚踩地向后滑行了好几米才堪堪卸掉这股蛮力,等停下步子的时烬也不由得多看了眼前这位壮汉几眼:走出暗处的他终于是露出了真面目,一身巨大的铠甲……不是那种常见的骑士样式,更多的是一种粗犷的简易保护,将他的头和胸口等重要部位保护好。
佣兵?
不……他的架势和动作不像是那群人的风格。
时烬眯起眼睛,他参加过那群年轻骑士们的狂欢,也在那座城邦里跟罗素分团长交过手,眼前这家伙的姿态明显有着他们正教骑士的味道。
正且直,没有任何藏招的意思。
“你很硬,作为人来说非常的硬。”
“谢谢你这算不上赞美的夸奖。”
对方扯着嘴角,那大开大合的动作并没有沉重的缓慢感,反而愈发迅速迅猛,时烬也没有避开的意思,他再次双手交叉顶去。
嘭——
沉闷的撞击将整个人双脚砸进地板,整个楼都因为时烬和壮汉的对峙而颤抖。
那些人谁还敢呆在这里面,一个个落荒而逃生怕这座建筑下一秒就会被摧残垮塌。
“你,你该不会是从骑士团里出来的吧……”
喘着大气,承受着那撕裂头颅般的疼痛,但肉体仍旧毫发无损地站在这里,时烬的表现已经让壮汉有些不可置信了,而他口中的话更是耐人寻味。
“有可能。”
猛地出脚踹向对方右脚脚踝,大概是奇袭得迅速,对方似乎还在思考为什么时烬一点受伤的迹象都没有,而毫无章法科可言的家伙便已经出击了。
瞬间的失衡让壮汉迅速调整了姿态,将重心回拉放低,勉强于摇晃之中重新扎稳脚步,可时烬不会浪费这段时间,他的攻势在偷袭的瞬间就已经酝酿好了。
踏步向前撞去,毫不留情地顶进这人的怀中,强大的冲击力让本就失去了主动权的壮汉更是难以还手,只能是防御从而稳住脚步。
就是现在,时烬双手灵活地环抱住对方的头,双腿反剪卡住壮汉的腰——他自身的重量很难让其向前倾倒,可如果加上钢铁法则呢?
一瞬间,壮汉从毫无感觉到仿佛千吨重的精钢挂在脖子上一般,毫无反抗能力地向前扑倒,那是一种恐怖的眩晕感——在战斗中失去平衡,若不是拖入地面技战斗,那么就意味着无数的弱点将要敞开给对手。
松开,然后从下身位闪开,伴随着对方沉重的倒地,时烬将手狠狠地劈向对方的鼻梁:酸楚的痛苦让壮汉根本睁不开眼睛,他愤怒地嘶吼着,谁会想到时烬居然会如此无耻地偷袭。
“无耻混账!”
他胡乱挥舞手臂,发了疯似的想要抓取什么,很不幸的时烬还未来得及从他身上起开就被一只有力的手给紧紧抓住了长袍的袖子。
“不善!大不善!”
壮汉宛如找到了什么发泄口,虽然睁不开眼睛但却顺着这条袖子握住了时烬那好似女人般纤细的手臂:他要破坏,要杀人!
他的屈辱在此刻就是发狂的燃料……
妈的,这家伙难不成要下死手?
时烬哪会料到对方如此的愤怒,后悔这身衣服已经来不及了,被对方擒住的手臂顺带着身体被壮汉卡死,此刻的时烬仿佛被汽车撞到的行人一般跟着壮汉的冲锋朝着那间练舞室撞去。
一堵墙,两堵墙,三堵墙……
从练舞室撞到教室,库房甚至于一些空闲的房间。
能拿来阻挡壮汉和时烬的东西都在冲撞途中被时烬给全部摧毁了,他死死咬住牙根不让那种痛苦化作实质性的声浪发泄出来,他此刻脑子里正经历着天旋地转般的折磨。
这家伙……这家伙都停不下来的吗?!
该死!这哪里是什么惩罚,这简直是要他的命……
若不是钢铁法则,时烬就算是有着强悍的身体素质恐怕也得交代在这里。
也许是能撞开的东西都没了,这一次死亡般的冲锋整整持续了近五分钟,等到壮汉睁开眼睛,格外疲倦地停下脚步将他以为已经停止了呼吸的少年扔下时,却看见了那此刻正充斥着血丝仿佛随时爆炸一般的双眼:
“你,他,妈,想,杀,我?”
他没有死,没有停止呼吸,甚至于说……壮汉有些惊恐地看着连衣袍都没有任何损伤的时烬,他不理解也不敢去理解了。
眼前这家伙真的是人类吗?即便是不死,也不可能毫发无损地站起来啊!
莫非自己是产生了什么鬼魂游荡的错觉?
轰隆……
这栋楼,还是不负众望地坍塌了……就在壮汉停下冲锋后呆呆看着地上慢慢爬起来的少年之后,他们背后的三层洋楼骤然倒塌,伴随着巨响和飞沙走石,一切的一切都成了粉末和废墟。
“你要杀我?那他妈现在就重新再来!再来!看看是我死在你手里,还是我把你的眼珠子还有脑子先挖出来!”
时烬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他的易怒已经让他脑子跟着剧烈的痛感彻底被抛弃,就像疯子一般站在对方面前,双眼可怖的睁着。
壮汉没有力气继续了,可时烬还没完,他已经冲向了对方,在那众目睽睽之下他一脚踢在了壮汉的脑门上,那恐怖的爆发力甚至让空气都炸出了声响。
粉尘同在这一脚上炸起,对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跟着冲击力倒飞出去……
时烬其实不想动真格地去杀,毕竟一开始确实是自己的鲁莽。
但若是你一定要他的命,那他绝对只会加倍奉还,毫不留情。
还活着吗?
也说不定。
看着那仰面倒下一声不吭的壮汉,此刻热血上头的时烬才慢慢消退了刚刚脑子里充斥的可怕想法。
剧烈的意志摧残让此刻的他开始站不稳脚步,只是静静望着那边的家伙,看着对方那好像已经没了起伏的胸口,此时的时烬已经开始有些后怕了……
这里不是歌莉娅地下城,也不是什么战场,更不是能够随心所欲杀人的地方。
这里是克拉玛叔叔和特米丝阿姨工作的地方,他可不想闹出人命给对方添乱……
妈的,你可千万别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