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说,找人是主要的,打人才是其次的。
本来滋生的罪恶在看到那家伙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就消散了大半——没死就好,没死好多事情都能好好商量。
毕竟尸体一斤也卖不了多少钱,大多数人最值钱的地方就是有张被脑子控制的嘴。
啊这个啊那个……等到这摊废墟终于是把整个学院的家伙们都扯上的时候,我也终于能找到几个愿意听我说话的人了。
只是当他们听完我的解释之后那疑惑和不解的大小眼似乎不怎么相信:
“你是说你只是来找塞莉同学的?”
难道不是吗?
——
“那栋洋楼,算上建设成本和里面的设备价格,我想差不多可以算个二百三十万左右的金币,当然我是说温切尔王国授权发行的合法货币价格,我们这边并不接受你们二位掏出的任何其他货币。”
推了推眼镜,坐在桌后漫不经心的中年人只是看着自己手里的报纸,似乎并没有太关心自己的学校被这两人搞塌了一栋楼,也不关心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一直都这么说,艺术学院就该有艺术学院的样子,何必要去追求所谓排名引进什么其他专业的分院呢?”
他说着又翻了一页,仍然没有抬起头,他那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在时烬眼里就是伍德主教那样的存在——有文化,但似乎自傲得有些不怎么让人感受到该有的亲切感。
“啊……巴甘尔汗,你身为那一天到晚屁事很多好喜欢多管闲事的魔老头的战仆,虽然学院赋予了你维护校内安全的责任但并不意味着你就能肆意破坏,若是你自己给不出钱你可以去找你的主人好好聊聊,让他高昂的教学工资垫付。”
大概是报纸上出现了这位院长一些不喜欢的文章,他嗤之以鼻地迅速略过,很快地又翻开了新的一篇。
“对了,你,没错……除了巴甘尔汗那没教养的蛮人之外就只有你了,看上去你这样貌还真是让人猜不到你居然跟巴甘尔汗这没脑子的蛮族一样粗鲁。”
他叹了口气,直到此刻才放下报纸,那双冷漠的眼睛在镜片下显得更有距离感,明明只是桌前桌后,时烬却是感觉这家伙离自己好远。
不近人情,也不懂所谓世故。
“克拉玛和特米丝也找了我,但说到底这事还是因为你的无礼导致的,你有拜访的权利但对方也有闭门不见的资格,因为你的莽撞我们学院的颜面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我也有充分的理由把你驱逐出去。”
“克劳迪娅,你长着一张我很眼熟的容貌,但却似乎没有那个人的高尚情操和礼仪。”
将报纸认真折好轻轻放在桌边,他看向时烬,像是在回忆一些尘封许久的记忆,自脑海深处发出一丝丝微妙的声音:
“也许是错觉,我只是觉得眼熟,并没有说我要因为这点原因原谅你。”
“我只是希望我的鲁莽不会给克拉玛叔叔他们带来什么麻烦。”
“说得很好听,但你不是已经做了吗?犯了错自然会有影响,不过鉴于整座建筑是巴甘尔这家伙拆得更多,你只需要赔付其中的三分之一就可以了。”
二百三十万的三分之一……接近八十万的数字,光是让时烬听着就有些头晕目眩。
可怎么说,自己也都只是拆了一扇门而已。
一扇门就八十万,时烬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他现在甚至都开始思考直接从这位院长身后的窗子跳出去跑路了。
不过……还是别惹麻烦了。
“巴甘尔汗你可以先走了,记得把消息带给魔老头那家伙,而至于你……先继续在这里坐一会吧。”
送走了那位看上去格外委屈的壮汉,这位中年男子的目光终于是认认真真地放在了时烬身上。
等到房门关闭,男人摘下眼镜,整理了小会自己的仪容仪表,看上去格外正式地将那张报纸重新拿到手里然后递到时烬身前:
“自我介绍一下,穆勒·加里,第十二任也是现任温切尔王国艺术学院院长,一个不怎么喜欢打打杀杀的画画人。”
接过报纸,时烬也没有过多在意对方的自我介绍,而是顺手翻到首刊。
也许是有些意外,他紧张地抬起头看向穆勒,因为这家伙一直看的报纸居然是关于一年前歌莉娅城的日报……
而日期,不偏不倚地正好是弥撒之日后的第二天。
“别惊讶,我们这些老东西有的是手段调查清楚你这样的莽撞小年轻,即便是克拉玛和特米丝这两人也不愿意跟我说实话,你的身份也很难瞒过我——时烬·圣格里。”
这群老家伙……一个个都跟什么似的,那双眼睛跟带着透视一般,时烬走到哪他们就看穿到哪,仿佛一丝不挂般站在他们面前,没有一丝隐私。
“报纸上没写任何关于你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你在歌莉娅城遭遇了什么,不过看着你如今这副模样我也大概明白一点——没人要的野孩子是这样的。”
“……我不知道你的意思。”
时烬抬头看着穆勒,看着这位格外神秘的院长,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我说你是没人要没人教的野孩子,没听清楚吗?”
猛地起身,本想指着这人叫骂什么的时烬,张开嘴那肮脏的字眼刚提上喉咙就仿佛被卡住了一般说不出口。
是的,没错……若是从那歌莉娅地下城的时候看去,自己其实就是穆勒说得那样。
没有任何贬低或是辱骂,他不过是把事实对着时烬说了一遍。
看着少年坐下,穆勒难得挤出一丝笑容挂在脸上,有些讥讽地说道:
“在这个时候,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不过……本来以为你要被那蛮人给打个半身不遂,不过现在看来你居然跟个没事人一样,有些让我感到意外了。”
穆勒那双眼睛,时烬同样觉得很熟悉……总觉得自己也在哪里见过一般。
等等,他之前说自己叫什么来着?
穆勒……加里?
扎克·加里,穆勒·加里。
时烬突然回忆起来为何那般熟悉了,他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你认识扎克·加里吗?”
“啊……伟大的王国之刃有那么多的孩子,就算我是他那众多孩子里算得上年长的一位,也无法认清所有的兄弟姊妹——所以你认识的又是哪位小加里呢?”
穆勒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看样子他并不在意自己有多少兄弟姊妹,也不在意他们过得怎么样。
“倒是你,哈哈!白昼之刃伊登,在他还是孩子的时候我就已经成年了,看着他一路成长到传奇心里还是格外欣慰和感慨的,而你……伊登唯一的孩子,居然也是走到了我的视线中。”
穆勒啧啧几声,看样子他很感兴趣,对时烬这家伙的突然出现十分感兴趣——不然他也不会特地将时烬单独留下来聊天。
房间不大,但到处都挂着画作,就连角落里都堆满了画板和颜料,穆勒似乎并不在乎周遭环境是否同他这般样貌一样整洁,他坐在屋子中间,就像是坐在垃圾堆里的绅士一样。
那位大公的孩子都是这样的怪胎吗?
扎克如此,这年龄未知的穆勒也是如此。
虽说时间跨度许久,但他们的奇怪程度确实出奇的一致。
“缘分呐,要知道你父亲当初还是个小小护庭骑士时,他也在闯了不少祸,不过呢因为他的天资也让不少人伸手帮了他一把。”
穆勒嘴角越来越翘,似乎是想起来过去一些好玩的事情,心情不自觉地好了起来。
他本就没有太多追求,只是对突然出现的美少年有了莫名其妙的兴趣:
“我也不明白,你父亲的那些老朋友们为何都跟拼了命一样想要保护你,明明伊登那家伙也不是特别好一个人,甚至可以说他有些自私,而且在长大之后格外谨慎和沉默。”
“我不了解他,你问我也没用。”
这个话题,好像是个认识他老爹的人都会下意识地提起,但这偏偏是没有任何答案的问题——你要问时烬伊登这人怎样,他只能回答一个“不怎样”。
把自己孩子抛弃,那确实挺糟糕的。
穆勒耸了耸肩,表示同情。
时烬白了他几眼,表示自己现在并不在意谁会可怜自己谁在关心自己,他现在只想问问能不能少赔点钱。
要不赊着?
等到自己以后万一发达了也能回来补上。
“哦,你就这么确定自己以后有机会发达?好多人都觉得自己有机会出人头地,但土里埋着的都是大多数,长出芽的家伙也都要给踩死不少。”
“我都说了是万一。”
“我要你赔钱还要看概率吗?你是觉得你身为伊登的孩子就有面子来赊账吗?”
穆勒挑了挑眉,看样子他很期待时烬接下来的反应。
被他说来道去的少年摸着额头,满脸绝望——他就感觉自己在跟一个专门找麻烦的老头说话,字字针对仿佛自己是他什么仇人似的。
“我受不了了,也不是说没这概率就不还了,就是说以后凑齐了给你还不行吗?更何况我觉得我的责任不该分到这么高的赔款。”
“可你赔多少都是我说了算不是吗?我说要你赔一百万就是一百万,要你赔一块就是一块……”
穆勒笑着,将眼镜重新戴好,从身边的书柜上翻找起书籍,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完全没有把此刻被他逼得有些癫狂的时烬放在心上。
时烬:“那我有机会让你少说点数字吗?”
穆勒:“嗯,这本书不错……小子,你喜欢看书吗?”
他没有听进时烬的询问。
“不看,顶多看个书名和作者名然后找人去聊天有个装逼的词说说。”
“这不就对了嘛,我其实呢也有个差事交给你办办,也不需要你怎么,只需要你出场打打架就行了,让我装装逼就够……”
什么架?
啪——
抽出的书没有被穆勒握稳,伴随着跌落,翻开的书页里夹着的纸条和信封随意地飞舞,像是秋日的落叶一般布满桌前。
那是一张镶嵌着秘银边的信纸,它被穆勒从地上捡起来放在了桌上,这位艺术学院的院长很是不正经地将它用屁股坐了几下才交到时烬手里:“放久了有点凉,我屁股暖和着呢给你暖暖它。”
亲爱的穆勒老头:你也知道,听闻贵校有意愿建设其他分院增加排名竞争力,鉴于对您和您手下欣欣向荣的艺术学院的崇拜和帮助之心,我决定于3月10日带人拜访您,如何?
“如何?”说着穆勒翻了翻白眼,像是对信封里的那个人格外的鄙夷和嫌弃。
“谁?”
“某个来自骑士学院的老东西,纯粹的讨打和贱,这家伙到时候肯定是来砸场子的,12号的艺术晚宴,我想你应该也知道吧?”
对哦,这日子确实刚好就是那天,也是科克尔那家伙可能会混进这里面的时候。
“你确定我能让你装逼?虽然不明白穆勒院长你哪来的信心放在我身上,但我莫名其妙有点被你感动了。”
“妈的,你跟巴甘尔汗一起拆了栋楼——那家伙是蛮族,打完都一股疲倦味,倒是你小子跟个没事人一样坐在我这里,你觉得我是**吗?”
至少,你能治治那老东西带来的家伙就行了,管你怎么打呢……
“事情结束了,数字报多少?”时烬死死盯着穆勒,看样子他很明白这老家伙的意思。
穆勒也不开口,只是竖个食指给他看。
“十万?”
穆勒摇头。
“一千?”
穆勒摆手。
“十金币?”
时烬惊诧得有些不敢相信。
“都不是,直接一金币——给你一次装七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金币价值的逼的机会,好好把握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