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也许坐在王座上的灰骑士也没想到圣殿里会有这样一天。
喋喋不休,黑与白的传奇们放下了生前的身段和礼仪,这群骑士们在这钢铁筑成的圣殿里互相争辩和呵斥,如同热闹的辩论大会。
但灰骑士没有阻拦,只是坐在王座上翘着二郎腿,右手撑着自己的脸略显无聊地看着这群家伙,似乎维持这里的秩序本就不该是他的职责一般。
“歌莉娅,所以你为什么不让那些家伙将自己的法则传授给时烬呢?”
他有些不解地朝身边的那位女骑士问道。
“我没有不允许啊,是他们自己不敢罢了。”
歌莉娅回头一笑,但灰骑士也只是嗤笑一声:什么叫你没有不允许?刚刚也不知道是谁说谁若是敢踏出这个圣殿将法则的传承烙印交付给时烬的精神世界,那她就要在这里好好地跟那人谈谈。
谁敢跟歌莉娅谈?
就连这黑与白之间的灰,也只能说是恭恭敬敬地对她客气来客气去——说是谈,其实就是打一架罢了。
“但那孩子有多希望变强,你自己应该也能感受到那股意愿在我们这里疯狂传播,可你明明如此宠爱他,却这样做?”
“那我问你,问在座的各位……你们此刻握在自己手里的传承烙印,是从灵魂中割裂出多少而凝聚成的精神烙印?”
歌莉娅转身朝向大殿,那些争吵着的骑士们突然收了声,默默看向那位站在铁王座旁的传奇。
“没有物质体存在的传承烙印,即便是你们愿意给予时烬帮助,那也只会是残缺的……你们也应该知道,残缺的法则之力在短时间内确实能弥补实力上的缺陷,那他以后又该如何呢?”
歌莉娅的话让这些骑士哑口无言。
没错,残缺的法则到后面根本无法领悟新的条令,这样的力量即便仍让无数人垂涎欲滴,但对于时烬这样的少年来说,没有发展和成长空间的力量根本就不是良药……而且堕落的毒药。
“更何况,各位传奇多多少少已经有了后人,也有了传承烙印的继承人,那么时烬若是暴露了自己身上也有你们家族或是后人的法则之力,你们觉得这会是能够避免的冲突吗?”
你们也不想看到时烬带着整个钢铁圣殿一起埋葬,或者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后人被时烬用拳头活生生打死吧?
传奇们沉默了,歌莉娅所说他们也不是没有想过,可就算如此,他们也希望自己的宿主——也就是这位名叫时烬·圣格里的少年能快速成长起来,将自己武装起来存活下去。
也许是灵体存活在这该死的空间中太久太久……他们里面一些人也是生出了一种想法:这圣殿能够承载死去的传奇骑士如此之久,甚至于说载体不灭便永世长存,那是不是也有能够让他们重现世间的可能性存在呢?
这些传奇比谁都清楚,生命不可死而复生是至高法则的基本条令也是绝对不可违逆的条令——即便是时烬,也都是被歌莉娅吊着最后一口气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
若是时烬彻底死亡,那他这片意识空间早就坍塌成虚无,哪里还有让他登梯拜访的可能?
“你们其实是想复活?”歌莉娅听到了一些传奇刚刚的喧闹,也是惊讶地看了看这些骑士。
“有些事情未了,更何况……我也很想看看我成为传奇之后的世界,究竟有没有改变什么!”
“若是受困于此间永生永世,那我更宁愿时烬那小子死去,让我们此刻就能解脱……但我们不能,那何不找找方法能够重现世间呢?”
……
至高法则决定了这个世界乃至更高位面的条条款款,它限制了这片天空有多高,大地有多厚,也限定了种族各自的天赋和缺陷,也决定了每个组成世界的元素所拥有的特性。
它能对这些法则偶尔的更改和逾越而无所谓:但它偏偏对死亡,对生命消逝的结果,永不妥协永不退让永不更改。
死亡即是死亡,没有任何其他词语用作诡辩和更替。
传奇们也许是太老了,又或许是见识到自己生前那触及传奇境界时的恐怖实力而动摇了对至高法则的信念——也许,总会有一天,有一条生命会强大到直面至高法则,也许就在那天……这些绝对条令就会被打破,无情地击碎。
“所以歌莉娅,你相信吗?”
灰骑士有些好奇地撑起身子,询问到对方:
“相信有这样一天的存在吗?”
“……”
圣教所追随的一切圣洁之主,其实就是至高法则分化出来的分身,根据圣籍记载,那些圣洁之人其实都是至高法则下的宠儿,他们天赋异禀且样貌出众,性格绝对的圣人且足以改变整个世界的历史。
就是这样一个基础而建设起来的古老教派,你要问它麾下那些虔诚的圣骑士相不相信有一天会有一个存在打破至高法则的绝对地位,那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灰骑士意识到这一点后有些无聊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有些自讨没趣了,跑来问一位圣骑士怎么想。
只是当他重新瘫倒在铁王座上,无趣地玩弄起手指时,歌莉娅有些意味深长地回头看向他:
“如果我说我相信呢?”
“哈哈,绝无可能!”
灰骑士破口大骂一声,像是在嘲笑歌莉娅那漏洞百出的谎言,下面的黑白骑士们也都这样认为,谁会觉得歌莉娅骑士会有忤逆至高法则的想法?
可谁又能真的知道歌莉娅此刻所想?
“唉,我说……真的假的?”
灰骑士小碗,大概是看到了歌莉娅那有的严肃的表情,细声细气地靠近她耳边轻轻问道。
“……”
歌莉娅没有再说话了。
——
“然后你就答应了?”克拉玛瞪大了眼睛,他哪里能想到穆勒那老家伙三言两语就把时烬给忽悠上了?
现在他想破脑袋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跟穆勒说,毕竟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时烬这般爽快那克拉玛又能怎么去拒绝呢?
难不成找穆勒说,时烬这孩子精神分裂症,脑子里有两个他,一个说“行”,一个说“不行”吧?
“主要是,闹了这么大事也不知道怎么解决,于是乎就接受咯……”
“但孩子你要想,穆勒院长让你去帮忙,说是跟骑士学院来的人切磋切磋,那玩意那边那家伙带来的人你根本招架不住呢?那时候脸没挣回来,穆勒又翻脸不认人变本加厉,到那时候就更不好办了……”
克拉玛可是很明白穆勒那人的德性,比他还要不讲情分,本来克拉玛就对陌生人就足够冷漠了,而穆勒更是出了名单对自己不在乎的事和人格外残忍——利用,但不会心疼。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坐在王国艺术学院的位置上这么旧……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这种事情就应该回来找我商量的呀!”
克拉玛在这干着急,而那边安静打扫卫生的莉雅则是悄悄看着他们二人,心里想着克拉玛教授为什么今天如此着急。
好奇心是人类一大本能,她也很难拒绝偷听的想法,于是乎装作来此处清理垃圾,而蹲在一旁偷偷瞥时烬和克拉玛几眼。
“打不过就投降吧,我也没想过这么多事情,有时候我觉得做啥事其实都是一个机遇,于是乎我现在很多事情都愿意去尝试——不过克拉玛叔叔你这么着急我也是很愧疚,但事已至此,我想到时候在宴会上若是无法战胜我也会尽力保护好自己的。”
时烬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这股劲也是让克拉玛有些哑口无言,毕竟自己的担忧对方是能感受到的,但也如时烬所说:事情已经答应,总不能出尔反尔。
就是说输了,其实也没有太过于严重的结果,只是穆勒这家伙不知道会怎么解决……
“此外,所以你见到塞莉了嘛?”
“见到了,但什么也没聊上,倒不如说就是因为她才引出来后面这一堆事情……”
时烬叹了口气,谁知道以前那个乖巧可爱的姑娘如今对他如此抗拒呢?
但也正是因为她的异常,时烬更加相信自己的遭遇是被人陷害的。
是谁呢?是塞莉自己编造的谎言吗?还是说另有其人?
不过现在时烬还没准备下定论,他在等待下一次相遇……也许就在宴会那天,又或许,很久之后了。
窗外夜色浓郁,在克拉玛的无奈喝担忧声种,莉雅走到了时烬身边,看着这样一位神秘的少年,她轻轻开口问道:
“今天在学院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我听他们说,你甚至摧毁了一栋楼哎……”
“也不算是我拆的,有个被叫做魔老头的家伙非要多管闲事,不然后面也不会惹得克拉玛叔叔这么着急了,也怪我太过于急躁。”
时烬挠了挠头,可若是当时不急,那他也不会是他了……
莉雅:“后面那场宴会,克劳迪娅你也要参加吗?”
她说着,半蹲下来帮忙时烬将略微凌乱的衣襟给整理好,拍去了身上衣物的褶子。
大概是害羞,时烬扭过去身子拒绝了对方更多的关心和打理:
“啊……啊,是的,即便是不帮穆勒院长解决麻烦,我也会去的。”
因为那里有一个时烬很在意的人出现,一个……十分复杂的家伙。
但时烬没有开口,只是跟莉雅保持刚刚那过分亲密接触的羞涩,保持着男女之间短暂兴奋后的沉默。
哦,莉雅是个好女孩不是吗?
关心,善良且周到。
但我可能不会是什么好人啊。
窗外,影子随着月光而拉长,等到山和云相撞之后,一大堆仿佛液体般的黑色融入了城市,仿佛影子们的狂欢……
影潮,涌动在烈阳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