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德城现在戒备等级再次升级，若是说之前只是普通巡逻的话，那现在部分地区甚至开始了许久未见过的宵禁政策。
这对于自由的布鲁德城来说确实是一种意味深长的抉择，但住在这里的人们在浪漫与死亡和安全与无聊当中自然而然会选择后者。
王国艺术学院的洋馆事件直接导致了五十一名雇佣守卫和家族守卫死亡，十二名人员受伤——这件事情没有对外公布，只是简单描述了被佣兵挟持下的一场闹剧。
而影派术士帕西，臭名昭著的影猫佣兵团团长似乎并没有因为时烬的那超乎想象的一击而受太重的伤——从她还能从警察手中轻松劫走被通缉的科克尔来看也确实如此。
事实便是到头来这起案件彻头彻尾地暴露了如今布鲁德城中受城主直接管辖的警察局的无能和低效率。
擦干净玻璃外窗，吊儿郎当的王庭法师这才看清楚这书房外的漂亮花园景象。
“大概是你们这里安逸久了吧？”
帕修斯没有回头，只是这样淡淡地说道。
“……帕修斯大人所言极是，但这次事件看来也都是那些养尊处优的执法者们玩忽职守了，布鲁德城其他势力和组织也都是格外负责且认真的。”
左眼带着单片眼镜的绅士很是谨慎地起身走到了帕修斯身边，他并不是忌惮于帕修斯的实力，而是明白身为王身边的红人……帕修斯有些时候说的话其实就是王没有亲口传达到他们耳边的话，而自己有时候对帕修斯讲的话也会通过他回到王身边。
红发绅士有些纠结地笑了笑，他见帕修斯没有继续说话便自己补充道：
“只是我们这边因为历史原因，基本上没有储备应付小奥级别术士的力量……您也知道，当时在场能追查那术士的也只有您才可以做到。”
“可我不可能每次都会在这布鲁德城里，”帕修斯冷笑一声，回头眯着眼继续说道：“卡尔加里·伊奇城主，身为伊奇家的骄傲，您可不能在这安逸的地方忘记了你们家族的祖训是怎样严格教育后代的吧？”
卡尔加里浑身一颤，即便心里对这个自己年轻好几岁的家伙很是不满和愤懑，可自己也要表现出一种恭敬：
“那是自然……”
“话又说回来，贵兄最近似乎在王城那边很是繁忙，有在跟你联系吗？”
帕修斯突然释然一笑，表情转换得如此之快让卡尔加里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啊？啊……您是说我的哥哥德尔吗？最近倒是没有收到他什么信，家族里也没有什么大事要处理……非要说的话，也只有我大哥他把我侄子扔到这王国艺术学院里来了。”
侄子？是德尔家主的儿子吗？
“是，不过我想帕修斯大人您应该在那晚宴会上见到他了——克鲁格·伊奇，跟我和我大哥一样的红色头发，他那晚也应该在场。”
这样被卡尔加里提起还真是有点印象，帕修斯摸了摸下巴那些许胡茬，那晚自己也确实在宴厅的角落看到了一位红发少年。
从身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包香烟，华丽的包装上没有字眼，只是一些不知含义的符号，卡尔加里递到帕修斯身边时对方只是笑了笑表示自己抽不了这么多，随后跟着这位大了自己四岁左右的城主一起点燃了香烟：
“平常人很难想象身为大奥法师的帕修斯大人居然会喜欢香烟吧？”
“这有什么不好想象的？我都天天泡酒馆了，抽点烟难道就不算是男人爱好了？”
帕修斯叼着香烟，今日穿着他那精致的法师长袍显得格外正经，只是此刻抽着烟的他怎么看都有股怪异的痞气。
“都聊到这里了，帕修斯大人何不给我讲讲帝都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知道我大哥他一般都不会忙起来的……”
伊奇家虽说跟骑士团和教会都没有什么关系，也跟法师和术士他们没什么渊源——但他们却能够站稳在王城，并且成为那里的五大家族之一，这便是因为伊奇家族跟军队这股温切尔王国真正意义上最强大的力量有关系。
刃城能听骑士团的号令，但也只占其中的百分之三十，剩下的百分之七十都是属于军队的范畴——那日吹起的绝杀号角若是出自于军队，那时烬绝对不可能走出刃城。
“幼树夭折，王在质疑是有人暗中策划的结果……最近王城只进不出，所以搞得很多商会和外国使者都放弃了进访王城的计划。隔些日子我还得带着希里回刃城，然后就必须赶回王城了。”
帕修斯吐出一团烟气，格外惆怅地笑了笑。
说起希里，帕修斯略有些惊讶地感叹了一声随后抖落了些许烟灰：“我没想到那孩子居然会被你们艺术学院的学生打翻在地——莫不是穆勒那老头试图改革学院体系的计划很成功吧？只不过我一路看过来除开那位名叫时烬的学生之外，这艺术学院里的学徒们基本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艺术家。”
希里，卡尔加里自然知道那是谁......虽然他的家族并非位居五大家族之一，但也是在世代骑士家族里数一数二的存在了——关于他来这里履行每年一次的“羞辱活动”，卡尔加里本来都觉得没什么好说的，穆勒那老头怎么看也都不会是能拿出与之抗衡的学生的样子，更别提打败骑士院的天才了。
但帕修斯的话还是让他愣了好一会，直到手里的烟灰滑落烫到了他的手后才回过神来：“额？你是说......这一次是艺术学院赢了？”
“你身为城主难不成就一点都不关心？哦也是，毕竟穆勒年年都要输，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帕修斯尴尬地挠了挠头，不过他现在表现出来的意思便是他对能打败希里的那位少年有着浓厚的好奇心。
只不过卡尔加里什么信息和资料都给不出来，毕竟这些事情大多都交给穆勒自己解决，身为城主的他一般也不怎么过问王国艺术学院的发展和计划。
“时烬......圣格里，你有没有什么头绪？我只是在听到这个姓氏之后有些疑惑——它不是五大家族的姓氏，也不是什么骑士家族或是别的什么家族里的显赫存在，但我总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听说过。”
帕修斯杵灭手指间那已经燃到烟蒂的香烟，若有所思地看着卡尔加里说道。
而对方则是沉吟了片刻，在自己手里的香烟也要燃尽之前给出了答案：“有，确实有这个姓氏——但它不是跟王亲贵族那般家族式传承，而是教会里一个传奇传承下来的姓氏......我父亲曾经跟我和大哥提起过这个姓氏，因为他的起源便是温切尔王国近代以来离我们最近也算是最年轻的传奇。”
卡尔加里顿了顿，而在他的提醒下帕修斯也是拍了拍脑门想起来了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听到的：“圣格里......伊登·圣格里！哦对，这位传奇圣骑士的姓氏......但这种教派传承按道理说只应该存在于圣骑士或者教徒当中，怎么会出现在这地方？”
“这个我也无法解释了——但你最近有听到圣教那边的风声吗？那些个教派向来对这种姓氏传承很是严格，他们虽然继承了这些传奇或是伟人的姓氏，但事实上大多都跟其起源之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与其说是传承，更不如说是那些人打着前人的旗号从那逝去的传奇和名誉之中博取一些地位罢了，这也是为什么贵族们反而更加讨厌教会里面这种制度——他们宁愿自己身边这些跟自己共同姓氏的人有着与自己相同或是相近的血脉，也不愿意如同教派那般仅仅只靠所谓的信仰将一群没有任何血缘和关系的人连接在一起。
“要不帕修斯大人现在去见见他？时烬我记得是被克拉玛修士送去布鲁德城的烈阳医院了，你可以去那里找到他。”卡尔加里虽然不知道关于时烬的很多事情，但那晚之后许多贵客都被送去了医院接受检查和治疗，自然是不会落下时烬这孩子的。
不过帕修斯还是迟疑了一会，毕竟自己的本职工作只是带着希里来这地方完成宴会，而后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自己前往王城处理——有没有渠道帮我获取一下关于他的信息的？我确实没有太多心思和闲工夫去调查他。
“我想......很难，警察局那边我其实早就询问过了，那边给出的信息特别简单也无可置疑——时烬·圣格里，十九岁，大陆历3250年9月26日出生，男。”
简单但却正确，没有半点弄虚作假......电话致电去歌莉娅城，那边给出的答复也是肯定的——时烬就是土生土长的歌莉娅人，一个固执且坚强的正宗歌莉娅。
“意思是，信息库里反而没有其他关于他的补充说明？不应该啊......他这样的家伙难道不应该有很多可以夸赞和记录的事情吗？比如说从小就资质过人之类的？前不久不也有一场骑士大赛吗，这孩子难道就没有参加过或是渴望过吗？”
帕修斯格外疑惑地点了点窗台的护手，一切都简陋得过分诡异，就像是时烬这孩子只是一个普通到烂在歌莉娅地下城里也都是无人认领的存在——若是时烬知道对方此刻的想法，也许也会苟同：他难道不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吗？若是没有那天走上地面，他就算是跟着自己的同伴们一起死在那可怕的大漩涡里也都没有人在乎。
好看的皮囊确实稀有，但被利刃搅成烂泥也只是一坨无人问津的尸体罢了。
“所以我建议帕修斯大人您若是真的感兴趣，那还是自己去见一见他吧，这孩子是个特别漂亮的少年，虽说有种土里土气的坏脾气但在大家都讲理的时候还是很好说话的——当然，这话不是我总结出来的，只是穆勒那老家伙谈话的时候偶然提了一嘴。”
“烈阳医院吗......一位歌莉娅，一名带着圣格里姓氏但却没有在圣教里生活长大的孩子吗？有趣......比希里有趣多了。”
帕修斯将烟头扔到垃圾桶里，然后摆摆手离开了城主的书房。
“时烬”，卡尔加里叹了口气，等到帕修斯那个酒鬼加烟鬼走远之后他才拿出自己珍藏的美酒倒了一杯小酌一口，“刹那间的……传奇吗？”
卡尔加里没有继续喃喃自语了，现如今的世界就像是一个大赌局——赌盘上各种棋子，他们都是人们心中可以成为新一代传奇的选手。
他该下注吗？毕竟再强的人也只是接近所谓之传奇境界：他们要么止于实力，要么就止于名誉……
但大多数棋盘上的人都是名满天下的强者，几乎离传奇只差实力——而这一点却是他们用几十年甚至是上百年都无法弥补的。
也许传奇是注定的，被钦定的人只需要按着命运指示的路一路走下去就一定会成为传奇。
那……这个时代的注定之人会是谁呢？
卡尔加里看到了时烬身上的闪光点，当他抽出自己的钢笔吸墨准备落笔写一封信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疯了：为什么自己会想着时烬就是自己该下注的家伙呢？
口中说着自己并不了解时烬，但在那夜得到探子的信息之后却马不停蹄地调查完了所有跟他有关的信息。
“这家伙的信息普通到就跟真的普通人一样……难以置信，这便是突然崛起的那一类人吗？”
卡尔加里再小喝了一口，随后还是落笔疾书，准备给自己在帝都的一位老友写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