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你......想我帮忙主持你的誓言仪式?”
“是的......我需要誓约之力,非常需要。”
时烬死死地盯着疤叔,也许是落难之人抓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如今的他因为钢铁圣殿的沉睡而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除了有过些许锻炼痕迹的肉体外,他就是有点街头格斗技巧的臭小子。
他脑子里此刻响起的只有灰骑士和帕修斯留下的话:
“时烬......你要知道光是有法则之力可是无法真正成为强者的。”
“你需要变强,孩子。”
是的,我需要变强,而且不是只依赖于钢铁法则带给自己那蛮横的力量——所以时烬站在了疤叔面前,在关于誓约之力的话题上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不理解为什么你觉得我可以给你主持誓约仪式——我只是一个落寞于此处的家伙,我既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也没有了当年的锐气和义气。”
疤叔摇着头起身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可见到时烬依旧盯着自己没有离去的意思,他又咬着牙继续说道:
“就算是我能帮你主持这样的仪式,可我又为什么要帮你?你也许知道立誓之人违背誓约之后成长的速度和高度都会受到影响,但你是否听说过主持誓约仪式的人会因此受到什么影响?”
“......我,不知道。”
疤叔叹了口气,随后重新坐下看着对方:“是啊,骑士团有着前人留下的精神雕像作为受誓之物,所以他们就算是违背了誓约也只是折损自己那一派的精神雕像上的光辉——而若是请活人作为受誓之人,若是你违背了誓言那么那个人就会在痛苦的折磨当中惨死。”
这就是誓约的力量,疤为何会有些气愤地拒绝时烬,便是这样的原因。
时烬沉默地低下头,他确实缺乏关于这方面知识的考究,盲目地对疤叔提出要求本身就是一种极其不礼貌且自私的事情:“如此,倒是我显得无知且无礼了。”
关于誓约之力这件事情,时烬也因此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先行起身离开了此地,也算不上太失落只是单纯地有些迷茫——既然难以为人作誓约仪式,那自己又该通过怎样的方式重新获取力量?
加入骑士团?这个想法甚至比重返烈阳城更加荒谬,光是与自己根本没有太多瓜葛的圣教都有数不清要自己性命的家伙,就更别提曾经得罪过不少骑士团的人,同样的不愿意看见他这位曾经的歌莉娅骑士。
那......成为法师?特米丝阿姨之前告诉他,时烬的精神力无法凝聚控制周围的任何元素,就更别提关于每种元素不同的亲和力了——这条路也是一条死路,时烬仿佛一眼就望到了头。
术士呢?从头开始学习元素知识,通过浩瀚的学识将原本自己无法凝聚的元素通过更加神秘奥妙的方式组合成可怕的术式——但这需要近乎可怕的天赋和巨量的学习时间来堆砌这方面的成就......
时烬沉默地回头再看了一眼疤叔,而对方一直都将目光放在自己背影之上从未转移过。
“......孩子,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如此需要誓言之力吗?”
疤叔轻轻说道,也许是时烬离开时的那种落寞让他有些感慨自己如今的狼狈,他开始小心翼翼地探知这位自己从河里捞起来的年轻人。
“变强,然后杀死那群人。”
“哪群人?多少?他们.......又是谁?”
疤叔的连续提问让时烬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子看着他。
年轻的家伙嘴角咧起,从未在疤面前表现出来过的邪恶和疯狂演变为了他那骇人的笑容,时烬张开双手任由自己的修女长裙随着风一起舞动。
他说:“憎恶我害怕我恶心我讨厌我以及试图抹杀掉我的人!”
他还说:“人山人海一个接一个如同嗜血的无尽的可怕的狼群一般朝我走来,杀不完屠不尽永无休止。”
最后时烬冷笑一声然后那双满是伤疤和碎片的双手紧紧攥成双拳,任由伤口再次裂开渗出鲜血从指缝间流下:“而他们来自温切尔王国的任何地方,来自骑士团,来自我的老友,来自圣教还来自于一群喋血的佣兵。”
我因为活着就得罪了数之不尽的家伙,我也因此沦落到这个地方,也在路途之上牵连害死了曾经爱我的和我爱着的人们。
所以我恨,无比的憎恨,甘愿付出生命去毁灭仇人那般的仇恨......
“我忍,忍耐——我以为只要自己一直逃一直躲,就能够安安稳稳地当做一个普通人度过余生。”
疤看着此刻如同恶魔的美少年,看着他双手的血和他那可怕的笑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否面对的还是那个温柔的漂亮大男孩。
“可我的名字,我的存在,我的一切都让我不可能好好活着——所以我要变强,变得比任何人都要强,我要为我的那些弟弟们还有我的爱人以及我的叔叔报仇。”
杀光他们,即便是他们根本杀不完。
就算是要时烬屠戮整个温切尔王国他也不在乎,仇恨如同他双手之上的伤痛,无法被杀死也无法终止。
“......如此痛苦,如此可悲而又如此可怜。”疤叔闭上眼,像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你说我真的不愿意帮助你吗?
也许吧,毕竟我也是个自私的家伙——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够一直遵循你想要立下的誓言,我也不敢去赌。
但是孩子,你的仇恨让我也变得格外冲动和盲目......
“过来孩子,把你的手伸出来。”
疤叔的话很轻,而此刻停止了疯狂的时烬则迈开步子靠近了对方。
对方开始显现出一股温和的力量包围着时烬,而这样的力量大抵就是骑士们通过誓言仪式获得的誓约之力——它们让时烬慢慢冷静,直到重新松开双手看着疤叔。
“誓言仪式其实很简单,每个人都可以在通过精神世界的考验之后获得这股力量——但你有没有想过,既然誓言之力如此简单就能获得,那么为什么骑士们通常都不敢立下格外简单且轻松的誓言?”
疤叔也没想着让时烬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轻轻握住时烬那满是鲜血的右手,将它放在了自己此刻无比温暖且有力的胸膛之上——这是骑士的心脏,伴随着誓言之力的发动而如同引擎一般全功率发动,每一下都像是能撬动地面的震荡。
“因为越是强大且容易遵守的誓约就越是需要强有力的精神力世界和意志力——无法承受住自己立下誓言带来的意志和精神上的压力,那自然也没有资格肩负起如此沉重的誓言。”
如此,现在你可以放松自己进入精神世界当中接受考验了......
誓言仪式从来都没有想象中那般复杂,只需要你自己遵守自己的内心,向着你第一时间所能想到的传奇之人发出呼唤声。
自己所能想到的.......第一人......传奇........歌莉娅圣骑士。
“然后说出你的誓约。”疤叔放开手,任由时烬接受此刻磅礴的仪式精神力,让他彻底进入无我的考验环节。
是为了守护什么吗?不是。
是为了征服什么吗?也不是。
那你是想要成就自己为某种强者吗?完全没想过。
可你现在正在誓言仪式当中,我亲爱的小时烬,誓约不是什么过家家也不是胡闹,你需要告诉我也告诉你自己内心,你现在想要立下的誓约到底是什么?
我......我吗?
时烬睁开眼,此刻的他已经进入了自己熟悉的精神领域——那黑与白仍旧割裂整个精神世界,只是再也看不见那通天的长梯以及远在天边的钢铁圣殿。
而此刻充斥着整个世界的,则是他那滔天的仇恨和杀意......凝聚成黑红色的雨,自黑与白交际的天空落下,淋湿了毫无准备的时烬,和此刻陪伴在他身边的那位传奇。
“我很迷茫,歌莉娅。”
“这很正常,尚未长大的孩子都难免陷入迷茫,更何况如今经受过这么多折磨的你?”
站在这仇恨的暴雨中,歌莉娅和时烬格外安静地对话着。
“你其实知道自己想要立下什么样的誓言,但你现在依旧沉默,一言不发。”歌莉娅摸了摸时烬那被修女头巾包裹着的头,像是在安抚自己的孩子那般温柔。
“你能回应我的请求,我真的很开心......但我,”时烬扭头看着歌莉娅,才发现对方根本看不清面孔,盔甲上那张熟悉的脸此刻却是格外模糊仿佛被雨水淋湿后的玻璃窗,雾蒙蒙的只能看见些许轮廓,“......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我只是下意识地认为是你在我身边回应了我,但此刻站在这里的仿佛只是自己虚构出来的歌莉娅骑士,并非那个还活在钢铁圣殿里的本人。
“我就是你,你觉得我是歌莉娅那我便是,你若是觉得我是时烬那我也可以是,你觉得你对着自己询问迷茫真的是一件正确的事情吗?”
她再度因为时烬的想法而变幻,此刻再看去已经是曾经那个尚未长大活在地下城里的自己了。
脸上没有伤疤,双手没有伤痕......就连嘴角时刻都带着那不羁的笑意。
“你能做到,不是吗?你不是一直都在念着吗?杀死他们......杀死他们?杀死他们!这就是你的回答,混账东西!你一直都在回答自己的内心,但你却在面对自己内心的时候开始迟疑开始退缩甚至于不再相信自己的仇恨!”
“你他妈是懦夫吗?如果是的话你又有什么能力和资格活到今天?!”
你说得对,哦不......应该说是,“我”说得对。
于是时烬点了点头开始讲述关于自己立誓的约定:
“时烬·圣格里,无亲无故无依无靠,爱我与我爱之人皆因我而死去,于是我在此宣誓......”
仇恨的黑雨下得更大,而擦干净玻璃窗后的清晰也让刚刚的幻象随之消失,只留下时烬一人站在原地,在这黑与白的世界分割线上抬起头看向空荡的一切:
“杀死所有反对我憎恶我且加害于我以及身边之人的杂种,一个不留.......屠戮殆尽。”
仇恨的黑雨开始变得猩红,而原本庄严且神圣的誓言仪式也因为时烬的话开始扭曲变化,精神世界外的疤叔惊恐地看着自己给予对方的誓言钥匙开始腐烂——疤叔那所剩不多的誓言之力从体内被剥离出来成为了仪式的钥匙,而在此刻考验开始之际瞬间染成了血红色,如同一把插入肉体再度拔出的屠刀。
“你确定吗?”时烬开口询问自己。
“当然......我,确,定。”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狂暴的誓言就此立下,邪恶的正义必须以鲜血得到证明。
时烬不是伟大的骑士,也不是慈悲的圣骑士,更不会是所谓的救世之人或是什么人们口中的英雄......
仇恨和暴戾开始降下它们对时烬的考验,恐怖的誓言反噬开始汹涌,仪式的考验也在此刻正是开始。
这是我的战斗,决不能输也绝对不能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