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安修·伊姆·克洛塔,一个在曾经远古的帝国里甚至于说辐射到整个中央大陆上都算作禁忌的名字。
一位......不邪不正的叛逆骑士。
黑,不愿提及他;而白,同样不愿见到他......
成为一种禁忌,那只有得罪了黑与白两方才会成为大家彻底闭口不谈的存在,而梵安修这个吊儿郎当的超级天才凭借着自己那颗自由的心让那个时代记住了他这样一位无敌且无法无天的叛逆骑士。
年幼出身于远古帝国的平民世家,不懂礼仪也不懂所谓骑士精神——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本来会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因为不能填饱肚子也无法养活家人,他不需要也不在乎。
可当那帝国的骑士团看见了他因为随性浪漫而自我觉醒的法则之力之后,便毅然决然地给予他永生不愁吃喝的奖励让他成为远古帝国的一名光荣的骑士。
梵安修的法则来自于哪里?他在任何时候都是一副笑眯眯无所谓的模样,当那些学院里的老师和骑士团里的教官询问?他法则之力的时候,他总是马马虎虎不做回答,就像是他从未拥有过那种力量一般。
叛逆,是他从小就写在脸上的字。
岁月过迁,当梵安修长大成年完成了属于自己的成年礼和骑士毕业礼时,那些骑士们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他小时候看走了眼——他看上去并不是什么超凡脱俗的天才,反而有种平平无奇带点狡黠的街头流氓气。
“抱歉,梵安修......我们给予你的好处是有代价的,若是你依旧无法展现出你的优秀和不平凡,我们会考虑收回曾经我们答应过你的一切。”
骑士世家的贵族站在他面前如此说道,一点教导的味道中裹挟着一丝丝威胁,贵族们明白想要弄死一个平民出身的年轻人是多么的简单。
而梵安修有些不解地反问对方:“你们这么着急,是想要我帮助你们实现什么吗?”
他们只是看着这年轻的骑士,没有说话。
实现什么?也许吧......但是你现在做不到,而且若是你展现不出来你应有的价值,那我们更不会选择去相信你能去做到什么。
这是一场交易,不是给予你的一场机遇。
梵安修,你,不过是帝国的一把尚在铸剑坯里的钝剑,明白吗?
——
“我讨厌这种感觉,我讨厌看到时烬那孩子在面对这群咄咄逼人之徒时的无力,也讨厌看到他自我麻痹选择逃避,我更讨厌那些人口中所说‘你不过是其他人的一样东西’,我这家伙没什么本事,凭德性我也不如歌莉娅骑士高尚,凭事迹我可能还比不上白昼之刃伊登所做的事情伟大,但我很自由......”
灰骑士面甲下是一副让人看不清的狰狞面孔,他恶狠狠地锤了锤钢铁王座的护手:
“所以歌莉娅骑士让我坐上这里,因为我谁都他妈不想偏袒——无论黑还是白,只要让我感觉到痛苦,试图打倒我阻拦我杀死我.......我都一一打倒,杀死,毁灭!”
灰骑士说完,便愤怒地站起身来看向四周然后最后质问道:
“所以你们到底谁觉得我将我自己的法则之力传承给时烬·圣格里有什么不妥?如果你们觉得我这样做不对,那就站出来面对我然后打败我再说话!”
属于灰骑士梵安修,传说中的邪骑,那远古时代曾诞生过的......残暴之法则,无休无止的战斗和杀戮,无法无天的自由浪漫之人才可接受传承的古早法则之力。
重现于世间。
所以有何不妥?
——
所以有谁再来?
时烬将那千骑沉重的尸体拎起来,仿佛掷出一颗巨大的炮弹一般朝着那群试图逃走的强盗们砸去。
而先锋部队的溃败让后面的强盗联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听到那些人喊着“千骑”呀“虐杀”呀什么的朝着远处跑去。
连马匹和装备都没来得及带上。
所谓的乌合之众,恐怕就是眼前这群准备已久来势汹汹的强盗们。
“残暴法则,如此礼物吗?”
时烬想起了对方那天与自己灵魂的握手,那股温暖的能量就是灰骑士给予自己最为珍贵和沉重的礼物......右手抬起,五指张开试图遮挡住那颗灿烂的恒星——炽热但却温暖,仿佛一把刀在他的手心上割裂,一刀一刀画出一道图案。
“它就在这里。”
时烬收手自言自语地看着右手手心那道因为阳光的照耀而彻底显型的传承烙印:极其混乱的图案交叉环绕,灰骑士的随性让它根本不具有任何明面上的意义——它就是个图案,极度混乱极度随意,若不是一定需要一个烙印图案,灰骑士可能在领悟这道法则时根本不会创造烙印图案。
“你们!你们......妈的,那个镇子不是没有任何守卫力量吗?嗯?那群家伙不是已经匆匆离开了,到底是谁在前面杀人?!”
后方的强盗们也有不信邪的存在,以为是他们这几个强盗团结成的脆弱联盟发生了内乱,所以一部分强盗们依旧驾驭着马匹朝着多瑙镇的方向赶去。
可他们很快就会因为自己这极度愚蠢且无知的想法而后悔。
前面真的有个疯子,而他似乎比自己这群贪婪的强盗更加贪婪——只不过他想要的不是钱财,而是他们的命。
——
帝国要梵安修成为传奇,在三十岁之前。
如此可笑的想法,传奇境界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存在,而那远古的帝国却想着强迫一个平民出身疑似天才的家伙实现这一切——这东西是能靠压迫就能出现的吗?
它是什么廉价的商品摆在货架上,还是说是一件简单的事?
靠往里面砸钱和研究就能够制造出一个传奇境界的年轻骑士吗?
梵安修本就反感学院里那群老师和教授们的废话,也反感帝国骑士团里那些教官和骑士长的狗屁骑士精神——他们总是说的话比做的事更好看,一群虚伪的家伙们却想着去教会自己成为一个真挚诚实的人?
放屁!
老子才不干,等到我梵安修有能力自己出去闯荡了,你们这群家伙我才懒得多理会。
传奇有那么重要?帝国想要这样的存在不过是想威慑周遭其他国家——传奇境界虽然稀少但不至于一个都没有,但一位年轻的传奇存在,他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当梵安修被骑士团派遣到边境要塞进行历练的时候,他的心里已经萌生了就这样彻底离开的想法——但帝都的家人们还在守望着自己,再无拘无束的家伙也会在亲情的联系下不得不低头。
......
“所以我有时候会后悔答应了帝国的贵族。”
灰骑士偶尔提起过去,除去那些不太好听的话,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借此炫耀曾经的自己有多么帅气和潇洒。
“而我更后悔的,则是因为自己的随意和潇洒害死了自己的妹妹和父母......”
梵安修坐在钢王座上,声音压得有些低,这件事情似乎是他唯一能够感到痛苦和遗憾的存在——最后自己借助着一次任务的出勤假装遇害离开了骑士团的控制,独自一人前往了异国他乡寻求更大的空间和自由。
而帝国的愤怒和失望让他们把怒火发泄在了梵安修的家人身上——没有了梵安修在帝国的交易,那群贵族们假以举办他的葬礼邀请了他的父母和妹妹前往帝都的现场。
至于最后他们是怎么消失的,最后梵安修将那些贵族的嘴一张一张撕烂都没有问出来所以然,而至于他们的尸体最后被扔到了哪里也是无从得知。
“我不是个好孩子......除此之外我从未觉得自己有过错。”灰骑士叹了口气,周围的骑士们看着这般忧郁的灰骑士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也许是时烬这孩子勾起了他的一些感慨,所以他今天坐在这里骑士们分享了自己的故事。
“火焰最后烧到了我自己身上,就算是你杀光所有你憎恶的家伙,最后你也无法挽回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时烬这孩子很像我,肆无忌惮地活在世界上,却总在让在乎自己的人受伤和失望。”
歌莉娅隐约感觉到了对方的视线穿过白骑士们来到了自己身上:梵安修盯着自己,是在打量歌莉娅这张堪称完美的面容——漂亮的绿眸,精致到仿佛珍贵陶瓷的面孔,无可挑剔的五官以及那一头仿佛黑夜编织而成的长发披肩.......
“你知道吗?歌莉娅......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我就在想——这孩子他妈的跟你太像了。”
歌莉娅浑身一颤,而一旁的伊登则是抬起头看着灰骑士,似乎是在期待对方最后会说些什么。
“你知道的,现在的圣殿掌控在我手里,而那天我擅自灵魂逃离出了这个地方将传承烙印递交给了时烬那孩子......我摸到了他的右手,尖锐且满是伤痕,仿佛一把久经沙场从未保养过的老刀,我也感受到了他那跳动的心脏以及......他血液里那熟悉的气息。”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歌莉娅叫住了灰骑士的继续发言,她没有想到对方居然在这种时候告诉了自己一些无比震撼的事实——她应当早些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在乎时烬,就像是......一直很熟悉但却从未说清楚的那种莫名的连接。
而伊登也在此刻再度开口:“时烬,是一个跟你一模一样的女人交付给我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命中注定一般,我们会在死后来到这个地方仿佛囚徒一般跟随着时烬一起成长——也如同命中注定一般我会遇见歌莉娅骑士你,和灰骑士大人你。”
所以那个女人是......
“......她应该是我的妹妹,我的妹妹她其实有个孩子对吗?”
歌莉娅那失神的喃喃自语仿佛一颗石子丢入平静的湖中,而当伊登慢慢点头之后,这泛起的涟漪仿佛化作了滔天的巨浪席卷了整个钢铁圣殿。
灰骑士慢悠悠地继续说道:“歌莉娅,你的丈夫因为你的抛弃郁郁而终,你的家庭因为你的背叛而感到绝望——唯一还能爱着你的,支持你的......只有你的妹妹:洛丝·安卡西娅·龙泽。”
“她......活了多久?”
歌莉娅震惊于的不仅是自己妹妹有一个孩子,还有洛丝的孩子如今居然只有十九岁?!
自圣教传教时期便存在的龙泽家族,传说中受过巨龙一族赐福过的古人类家族,在歌莉娅时期家中并无男丁,只有歌莉娅和洛丝两姐妹一同长大。
而歌莉娅最后选择了肩负起向大陆散播圣教福音的责任离开了龙泽家族,放弃了生育龙泽家族后代的机会,而留下来的洛丝则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无论时间怎样迁移,无论时代如何发展,也无论最后这片大陆到底谁主沉浮,她都沉默地活着......
“我们身上有巨龙的血脉,我想你们也都明白——那种赐福是永恒的,而这样的赐福带来的不仅是可怕的天赋,还有近乎于巨龙们的久远寿命。”
“所以洛丝她在孤独地守望了整个大陆近乎一千年之后,生下了一个......孩子?”
不只是伊登,周围所有传奇骑士后辈们都不可思议地看着彼此——尤其是那群白骑士们,谁能想到那小子居然会是歌莉娅骑士血缘极其亲密的外甥。
龙泽家族,巨龙的恩泽,直到近一千年以后依旧渊源流传。
那孩子就是整个时代的结晶,本应该所有期待和爱护的目光都聚焦到他身上,可最后却因为种种不可控的因素导致了时烬成为了温切尔王国最为敌视的存在。
就算是不出世,那时烬也应该稳稳当当享受自己那平凡安定的人生。
就像一个天大的玩笑,将一些本该美好的东西全部毁灭,然后将时烬逼迫成一个伤心的小孩——他一直都是个小孩不是吗?过分天真过分幼稚过分地相信只要自己容忍退让大家都会接受自己。
有的人手里没有握着剑而遗憾离去,而有的小孩明明手里握着剑却一直在懦弱地逃避。
他哭过,自然明白自己因为什么而哭。
钢铁圣殿里的传奇骑士们大多都知晓世界的发展,死亡让他们沉默地看着整个世界朝着越发癫狂的地步飞速狂奔。
“那孩子,他会做什么?”
有骑士突然发问。
会做什么呢?手里紧紧抓着仇恨的时烬最后会让整个世界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沉默之后又是更长的沉默。
仿佛答案是个禁忌的词语,明知道有些事情以后一定会发生而且无法避免,但他们什么都做不到......传奇又如何,死了甚至不如一个平凡的工人手里握着的扳手有力。
钢铁圣殿与其说是载体,不如说是一个监狱。
一个锁在时烬内心深处用于囚禁这些传奇骑士们的永恒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