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之前那群想去多瑙镇找麻烦的家伙们……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哪些人？你是说那几个强盗团？”
位于边境游邦中的那条最为繁华的商业街上，一座好似巨型行宫一般的建筑占据了一大片区域，而这地方也不同于其他商业化的店铺那般吵闹且拥挤，而是有着自己的护卫力量把守在外面并且极其森严，甚至于在你没有表明身份得到许可之前连这边的行道都不能随意踏上行走。
而这里，就是边境游邦这座融合城邦的最高权力中心所在——游邦议会殿。
刚刚在议论着之前强盗团入侵多瑙镇的二人，却是一身华美礼服、神情随意地站在这宫殿的围墙内，看上去就身份不简单。
其中那位男性更是身形魁梧，即便是身披昂贵的衣物也遮盖不住他那可怕肌肉所带来的粗暴气息：“哼，不然呢？难不成我说的是你手下那群贪婪至极的佣兵？”
“呵呵......我手下那群佣兵可没有这么不堪的业务水平，就算是没办法洗劫干净多瑙镇也不至于这般销声匿迹似的‘失踪’。”
显而易见的是，那些强盗团并不是自发组建起来前往多瑙镇的，而预谋已久却一无所获的男人则是一脸阴沉地坐在了这边石道旁的长椅上。
“你的那群玛瑙悍匪，里面可是有着千骑的统领，其纪律更像是私人军队而非混乱的强盗团——我的意思很简单，别说一个小小城镇，那群玛瑙悍匪真愿意去做的话甚至能够有进攻一座小型城邦的能力......杳无音讯，我看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死了。”
女人的话让男人一愣，随后焦虑地跺了跺脚：“死了？老子辛辛苦苦培养融入强盗之中的那些手下就这样死了？你告诉我，多瑙镇有什么能力让有千骑的佣兵团有去无回？”
男人似乎有些不愿相信，而这一副贵妇模样的女子则也陷入了短暂的思考：到底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存在于那块地区吗？如何做到那群强盗到最后一个活着回来的人都没有......
“议会那边没有人对此次行动有异议吧？”男人低着头问到。
“没有，除开温切尔王国方面派来的使者对我们当地议员和强盗以及佣兵勾结的行为感到疑惑和不满之外，其余议员当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大家手里都这么不干净，也都别指责其他人了，管好自己的狗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女人的话让男人松了口气，但损失了一支不容小觑的力量还是让他格外肉疼：“我后面派人去多瑙镇调查一下，我不觉得他们会折戟于那座城镇，我宁愿相信他们是自相残杀导致的惨剧......”
无论如何，那里绝对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
“啊......您是问我们有没有见过脸上有一道疤，然后带着一群孩子的中年人吗？”
柜员有些抱歉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虽然见过脸上有疤的男人，但在边境游邦里身上和脸上有伤口的家伙可太多了，而非要问起有没有小孩跟着的人，那他们还真是没有见过。
“也许您可以去问问那些佣兵和强盗，他们其中有些人就靠着贩卖各种人和事的信息赚钱，怎么说也都比我们这种商贩了解的多得多。”
杂货铺的柜员给时烬指了条路，即便是对方一副不见其模样的面巾打扮，但秉承着来者皆是客的经商理念，他还是很有礼貌地告诉了时烬关于这边境游邦的一些关键信息：1.不要跟当地的那些强盗和佣兵发生太大的冲突，除去那些大势力的存在，小势力也都是有着各种裙带关系联系到大势力，而大势力背后有什么存在那更是不敢多想。2.除非你是被温切尔王国或是议会点名悬赏的存在，若是你足够强就算是背着一些罪名也都不用担心自己会在这里被认出来，没有人会随便出手打破这个混沌的规则。3.不要相信任何人。
不要相信任何人？
时烬抬起头看着对方：“包括你吗？”
商贩只是笑着，似乎是在肯定时烬这种莫名的幽默感：“那这也都是随您自己所想。”
......
歌莉娅城，本就阴沉的衰老城邦伴随着冬季的来临而更加阴郁——沉闷的冬雨冷入骨髓，仿佛可以冰冻住一个人的思想那般冷寂。
歌莉娅教区中心的修道院中，伍德主教沉默地看着这一封自帝都送到自己这里来的急信，他只是短暂地扫过那上面急促的文字便知道了帝都的老友们想要告诉他什么。
“如此......心急吗？”
克拉玛的死不过几个月，圣教中心就开始散布开关于歌莉娅城教会的流言蜚语以及圣格里派系的各种不洁不忠和不义。
“那群新来的家伙们想争圣格里的名号，头破血流之后转头才发现自己其实也是圣教清洗这手笔中的一环......何等可笑，何其可悲。”
伍德摇了摇头，信中老友们也算是告诉了他在布鲁德城中派去的骑士里有自己人放走了时烬，但至于之后他能不能在那条烈阳河中活下去那就只凭天意可知了——而如今他们更关心的则是伍德和肖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不过伍德反倒是完全不觉得自己需要这样的关心。
罪名控诉这种东西一旦启动，无论你最后是真正有罪还是无罪，都会因此蒙上一层不被信任和怀疑的面纱。
而这次的罪名可不简单只是几个人脑子一热就联名上书举报来的，看样子有一位新上任的圣使大人通过圣女的预言“又”得知了一些不为人所知的秘密......伍德想到这情不自禁地冷笑一声：他们总是这样，一直以来都喜欢这样。
“新上任的圣使？真是罕见......我本以为圣教里这一特权阶级已经饱和不再会有新的家伙进来分一杯羹了。”
肖靠在墙边，这位衰老得厉害的圣骑士如今摆弄着自己的独臂有些孤寂地嘲笑着，即便是失去了自己的所有，他也对圣教里如今这些破事感到可笑和唾弃——就像是被歌莉娅城那阴沉的冬雨连着浸湿了好多年一般，温切尔王国的圣教如今更像是一株攀附在强大国力上的吸血植株，狐假虎威的腐烂植被。
“针对圣格里派系的清洗吗？哈哈，所谓圣使更像是为了这杯酒而特地设立的盛宴。”
伍德将眼镜取下用自己的手帕轻轻擦拭，他那瘦弱的身体虽然身处歌莉娅城的冬季却也只是裹着轻薄的教袍并无过多的保暖衣物——伍德不会冷，他身体表面那因为强大的神圣力量而凝聚成的好似薄膜的光罩足以让他免疫这寒冷的天气。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简单的教徒，即便是歌莉娅城在地理位置上只是一个偏远的城邦，即便是他从来都不是任何派系中的一员，但歌莉娅城在圣教历史中的地位就足以让绝大多数新生的教徒明白——能够成为这种地区的主教，那么其主教绝对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地方主教。
歌莉娅骑士一直注视着这里，伍德很明白也很清楚，有着其建立者的注视便已经是一种极其罕见且强大的眷顾了......
“他们已经脑子退步愚蠢到要对我们歌莉娅城的教会进行清洗了吗？”伍德将擦好的眼镜放回鼻梁上，“我真的很好奇，我现在这个歌莉娅主教的位置，除了我还有谁能够有这个能力和身份坐稳。”
肖默默点头，作为伍德的老友他自然最清楚伍德这番话并不是什么傲慢的发言而是一种真切诚恳地询问。
除了伍德之外，没有人......至少现在还没有人有资格替代他坐上这个位置。
也许是他的声音有些大了，又或许是某人的听觉过于敏锐：喜欢一个人坐在修道院后花园的宁此刻已经来到了伍德的办公室门外。
“您好神父，请问我......有叨扰到您吗？”
漂亮的男孩有些好奇地歪了歪头，看到屋子里此刻正在交谈的二位长辈才有些意识到自己来的或许不是时候。
不过伍德并不在乎宁的突然打扰，他苦笑着地招了招手：“这些话也都是该给你听的，孩子.......我们现在处境不是很好，你应该也有所耳闻。”
歌莉娅城里难免走漏风声，有些听风便是雨的家伙们从来都不会放过任何一点有存在可能性的信息——光是之前圣教来的圣格里派系的圣骑士就让歌莉娅城中那段时间充满了各种阴谋的味道。
人们都说歌莉娅城的分教会要遭难了，不过直到近些日子，他们才勉强看到了当地圣教表现出一丝丝的紧张感:歌莉娅圣教会的圣骑士们看上去似乎在最近终于是补招了好些人手并且更新了他们那已经许久没有更换过的老旧装备。
“我预想过圣教内部的贪婪和腐败，可我从未想过所谓兄弟姊妹能够同教相残……他们渴望的权力、财富、力量，这些东西最后能喂养的不过是他们内心那块永远都填不满的贪婪罢了。”
宁不明白，身为教徒其最珍贵的信仰和身边的同样信仰的伙伴，在这些人眼里反倒是一种桎梏。
一种……阻挠他们获取更多物质满足的桎梏。
“呵呵……说到底如今圣教内又能团结起多少力量来清算我们呢？一群各自为战的家伙们谁都不愿意出全部的力来执行任务，各派系光是内斗就已经精疲力尽，还谈什么一起清洗其他人。”
伍德冷冷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老友这封信，右手伸出轻轻按在信件上：伴随着一阵炙热的能量波动，整封信仿佛被焚烧殆尽一般瞬间化为了灰烬。
无影无踪，没有其他人会知道这里曾经有一封从帝都寄过来的信。
“比起这些，我更担心时烬那孩子。”
指尖划过书桌，其落下的方向正是从歌莉娅城看去布鲁德城那条烈阳河最终流向的方位。
“那孩子……我不觉得他能活下来。”肖格外悲观地低着头，有些无奈和悲伤。
宁则是摇着头，他知道……宁绝对没有死，但他却不能说出口自己为什么能如此笃定：他不想告诉其他任何人包括伍德神父自己吞下了时烬的血。
那是一种仪式，一种禁忌的诅咒……对宁和时烬来说，更是一种无法磨灭的链接。
他没有死，甚至比之前更加强而有力……
“是啊，就算是那些骑士按照暗语留下了一口气，可那河流最终流入那片无尽之海，最后是生是死，恐怕海水才会知晓了。”
伍德随后哑言，什么也都说不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