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萨利尔部落，是蛮地上一个不算太大但勉强能够算作其中一方霸主的部落。
蛮族近些年对边境游邦的进攻愈发无力，其各部落之间越发不团结也是其中一大原因——但更多的还是因为边境游邦的势力随着它融入的体量而一同增大增强。
若是一开始边境游邦涉及到的还只是温切尔王国一些流窜至此的家伙们的利益，那如今进入大融合时代的游邦则是牵扯到温切尔和长角两个王国以及一些融入游邦的蛮族之人的利益了。
在这种关系下的蛮族很难集结起一支强有力的蛮族部队冲击边境游邦的防线，而如今蛮地上各部落也开始了东征西伐，以杜姆特部落首领为主的统一派如今正在四处侵略其他部落试图在他生命尚存之际完成对蛮地的大一统之责。
东旗利话说到这里，不由得看了看闭着眼睛不知是在听还是睡着了的少年一眼。
“乌萨利尔部落不算太远，我想我们就快到了。”
作为他跑商之旅的第一站，乌萨利尔部落的驻扎地就在不远处的黄沙里，从马车探出头去隐约能够看见那些独属于蛮族部落的简易房屋和一些由砖瓦砌成更加高级的建筑物。
“那边最高最坚固的，便是乌萨利尔部落首领的住处，也是那部落里负责举办仪式的王宫。”
东旗利的话刚说完，时烬便睁开眼看了看不远处的建筑群——零零散散勉强能称作是一个聚集地，而自己要杀的人便在那里面。
“我不知道那蛮人的姓名，只是知道对方一头肮脏的棕长发，体型中等左右的男性蛮人，随身带着他那把由硬石砸出的大棒......如果东旗利先生不介意的话，可否在这地方帮我找找那家伙？”
“既然你需要帮忙，那我们自然也不会推脱——只是我们莱昂斯商会是以生意伙伴的态度前去乌萨利尔的，若是时烬先生你一同随我们进去杀人的话......”
时烬自然明白东旗利在担心什么，他这一路上闭目休息可没有单纯闲着，沿途的各个地标风景他是全部记在心里——他自然是不会陪着东旗利这家伙一起跑完这趟商旅，而到了乌萨利尔自己干完事那便是要赶紧回去游邦的。
“放心，我马上便下车单独行动，不会与你们一同进入乌萨利尔部落。”
时烬说着，起身翻出马车跳到了一旁的土坑里。
“你到时候可以去首领住处附近翻找一下那木堆里有没有我留下的纸条——就在今天，若是我找到你要的人的话，那纸条上我会给你他的信息和住处。”
东旗利探出马车对路边的时烬承诺到，而若是没有任何信息那他便不会在木材堆里塞纸条——能帮则帮，帮不上那他也不会过分矫情。
“不过我还是希望东旗利先生你有一颗聪明的脑袋，”时烬没有急着走，而是朝着那停下来的马车继续说到：“我不会刁难你们，而你和你背后的莱昂斯商会最好也别在游邦里声扬我的存在——当然，你们大可以试一试，不过到时候我就不会跟现在这样好说话了。”
时烬笑了笑，若是自己在游邦城中听到了半点自己出去蛮地执行佣兵任务的消息，那么东旗利就算是躲到那莱昂斯商会的总部自己也都是要挖地三尺给他揪出来杀死的。
有仇必报，复仇之誓不会允许时烬放过任何一个背叛他的家伙。
马车里的老人听没听清楚，时烬不知道；但马车外那八名守卫倒是有些犹豫，不知道本身心里就盘算着什么不对劲的事情——不过最后等到马车再次被马夫驱动，这些事情就不该由时烬担心而是让这群人自己想清楚了。
——
夜半，重新裹好面巾的时烬来到了那座最高最坚固的砖瓦屋旁，里面听上去很是热闹，而且还有东旗利那老头熟悉的生意——大抵是首领在跟他探讨生意上的事情，顺带着招待了对方自己部落所能举办最丰盛的宴席。
那股子烧焦的肉味便是丰盛的代表，在这蛮地里能吃上这么一顿热腾腾的大肉熟食恐怕也得是贵宾做客才有机会了：就算是这地方的首领大多数时候也都是小肉填肚子，更别提其他部落的族民了。
观察了这个部落许久的时烬也算是明白为什么东旗利说蛮地现如今根本没有多少力量能够进攻边境游邦：光是最基本的粮食供给都需要商会出城进行高价交易，黄沙和贫瘠已经摧毁了蛮地上所有能够种植的基础粮物，族民的温饱尚成问题，哪有能力支持自己的蛮军朝着城邦进攻？
来到东旗利口中的木堆旁，蹲下身子仔细寻找了片刻——一张干净的白纸突兀地卡在这根本不会出现信纸的部落中，显然是东旗利不久前留下的手笔。
时烬赞叹于商人们的效率，而后果断抽出纸条打开：“古古尔·乌萨利尔，部落东边那座坟地旁没有门的土房里。”
东边的蛮族坟地旁，时烬将纸条收好便重新动身朝着东边赶去——今天恐怕是没有办法回到游邦里了，不如趁着夜色直接把那目标抹杀。
乌萨利尔说是一方霸主，可整个部落时烬从最西边赶到东边坟地临近部落聚集地边境也才花个二十分钟——这还是他不紧不慢不想被一些高大的蛮族守卫拦住质疑行迹诡异的结果下。
恐怕是连歌莉娅城的五分之一大小都没有。
跟随着月光一路来到东边那乌萨利尔坟地前，两位守夜的蛮族士兵看见了时烬——瘦小无比，比起成年蛮族女性来都要瘦弱好几圈，这两士兵自然是知道来者绝非蛮族。
“站住！外族人......这里是乌萨利尔坟场，不允许外族人进入。”
即便是口音奇怪，但也还是说着时烬能听懂的大陆通用语，而不是傲慢地使用蛮族语言来威吓时烬——乌萨利尔部落大抵是因为跟王国内商会联系较为紧密所以并没有对外族人有过分的敌意。
“你们知道古古尔吗？”
时烬开口问到，对方那双好似野兽一般骇人的眼瞳里依旧流露着对他的不信任：“你......这么晚了你是要做什么？”
另外一名守卫显然根本不愿告诉时烬任何事情：“我们无法回答你任何问题，现在是危险的夜晚，我希望你能够回到温暖的屋子里度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跟个饿了的野兽一般在外面漫无目的的觅食。”
他闻得出时烬身上那股还没洗干净的血腥味......杀了五百来号人的血腥味时烬并没有刻意去掩盖，毕竟在游邦里谁手上多多少少都沾点不干净的东西，只是在这蛮族部落里对方似乎比一般人都要敏感得多。
蛮族人是从小沐浴着蛮荒的血液长大的，这种味道对于他们来说就跟香水味一般明显。
“......我只是找古古尔有点事。”
“我不想重复第二遍，我们不会回答你的问题，而你——才是应该回答我们问题的那个人。”
守卫手中的那把好似三个时烬高的长棍俨然横在了他面前，看样子时烬的不依不饶已经惹怒了他们二人。
时烬不想节外生枝，可自己也没想到这坟场附近竟是还有蛮族守卫把守——他们虽然没有成型的铠甲，只是简单的用皮铠镶嵌上了一些铁片或是别的什么板甲零件用作局部防御，但那可怕的肌肉体型让人还是有些畏惧。
最简单有效的防御，便是日积月累风吹日晒锻炼出来的结实肌肉。
蛮人们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这一点的合理性。
“你是商会的人吗？”另一位守卫有些谨慎地问到，显然他很担心他们惹到了首领很照顾的商人们。
“如果我说我是，你们能放我过去见古古尔吗？”时烬有些发笑。
“我觉得你不是，”守卫也跟着笑到，“商人们一个个都狡猾得很，他们，很喜欢对着比自己强壮的人示弱。”
但时烬根本没有示弱退步的样子反而逼近得更加嚣张，这让两位蛮人明白对方根本不会是商会里的人。
“古古尔是个傻子，我不知道你——一个来自王国的人，为什么要来我们这个地方找这样一位疯疯癫癫的傻子。”
“我也不想回答你们的问题，”时烬只是摇头，看上去他的耐心已经消磨殆尽，“滚开，可以吗？”
可以吗？那自然是不可以......
但当两名守卫意识到对方似乎是已经不想继续浪费时间的时候，那长棍还未来得及横扫出去，时烬的身体便以一个极其灵活诡异的姿势钻到了他们的背后——当千骑之力瞬间爆发的时候，两名守卫的瞳孔也随着危机感而急速缩小。
呲呲呲......
只是一拳，其中一位守卫便随着冲击力被打翻在地朝着前方倒飞出去七八米。
沉重的力度甚至让对方还没来得及惨叫便瞬间失去了意识，而拿着长棍的守卫下意识地回身想要砸棍，可时烬的速度比这两位蛮族要快太多了......就算是对方是乌萨利尔部落经验丰富的战士，可意识到时烬的行动并不代表他们能够跟上动作。
抓住对方长棍的中端，时烬只是微微用力——这根韧性极强的棍子便从中端被他捏成了两半，断口处只剩下齑粉。
“你！”
守卫还未来得及高声求救，那口话便随着时烬一记有力的高踢腿撞在下巴上而一起吞进了肚子里——力度刚刚好，不至于把这两位给杀死，但足够他们在这夜色下的坟场前睡上好一会了。
“......”
就在时烬收拾完准备朝着坟场里没有门的土屋走去的时候，那个棕色长发的蛮族少年早就站在了门口默默地看着时烬做下的这一切。
“......你好。”时烬有些尴尬地挥了挥手。
对方依旧楞在原地没有说话，仿佛没听见时烬说什么一般。
“你是古古尔吗？”时烬还算有礼貌地问了一句，这其实没有什么必要——一切都符合自己雇主对这人的描述，样貌体型以及性别，甚至于那根石棒也摆在屋子门口的墙边。
对方大抵是听不懂时烬口中的通用语，又或许正如刚刚守卫所言这古古尔是个傻子完全不理解时烬在干什么。
不过也些都不重要。
时烬慢慢走向对方，而古古尔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继续看着他，一直……一直盯着他。
时烬似乎是觉得对方那双蛮族特有的大眼格外瘆人，不由得放缓了脚步，而背后的夜色像是黑泥一般淹没自己所走过的路……
他真的是在盯着我吗？
时烬突然停下脚步，古古尔的眼睛分明没有放在自己身上……而是在自己正背后！
砰——
硬生生抗下那一记背刺，巨剑险些洞穿时烬的后背——这把锻造巨剑不可能是蛮族部落里能出现的武器！
时烬躲过一击但却也被划伤了左腹——没有钢铁法则的他无法让肉体得到精神力的完美保护。
他妈的！
注意力全然被刚刚到守卫和眼前的古古尔吸引，这把巨剑的主人突然发难自己也是后知后觉……
只不过时烬没有想到的是，来者并非独自一人——没有任何多余的喘息机会，时烬只是稍微站稳脚，另一把锻造巨剑从下身处横扫而来势要斩断自己的双腿。
残暴法则骤然启动，那刹那的喘息已然让时烬许久没有躁动的肌肉开始咆哮！
澎湃的动力随心脏迸发的血液一同流经全身，喘息声俨然化作了此刻时烬那可怕的低吼声。
肉体诡异地后跳，如果只是单纯的机动，在这片刻时间里根本没有办法做到——只是时烬已经躲过了对方的双双发难，而正式出现在他眼前的则是前不久看到过的那八位骑士中的两位。
一样的盔甲和巨剑，一样的千骑之力……
“传说中的时烬·圣格里不过如此，也不知道那百万金币哪有东旗利大人和那群废物强盗所说那般难——”
没有废话，时烬踏步而至。
对方哪里想得到刚刚还被自己逼退的时烬居然能在顷刻间调整好状态出手。
那还在说话的千骑还没来得及说完，时烬的右手便已经抓住了他头盔的面甲缝隙，随后猛地一拉便连带着他整个身体向地面砸去。
另一把巨剑再度挥动，只是可惜这种武器面对极度灵活的人来说很难称得上攻守兼备——随着下砸的动作，时烬侧身翻滚到一旁随后一记简单的铲脚。
毫不留情的力度比起刚刚打晕两名蛮族的时候大了不知几倍，那双被腿铠包裹的下肢跟着金属一同变形扭曲，发出了令人心寒的惨叫声：
“啊！”
失去了重心的骑士甚至连巨剑都拿不稳，他的千骑之力此刻仿佛溃散的败军一般因为注意力的溃烂而无法凝聚。
他无法理解自己千骑水准的誓言之力在对方如此简易的攻势下轻松瓦解。
更不能理解瘦弱的时烬身体里为什么能有如此磅礴的能量，能够承载起如此恐怖的力气。
叫得还挺大声！
没有丝毫犹豫，任何试图致自己于死地的家伙时烬是不会放过的——摔倒在地的骑士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时烬一脚踩在头盔上随后猛地用力！
咔嚓——
伴随着金属和骨头的碎裂声，仿佛西瓜炸裂的血肉飞溅到时烬身上：一旁被他砸到地面上直接昏死过去的千骑甚至连誓言之力都没发动。
一切都太快了，这群养尊处优的骑士们哪里经得起时烬如此朴素直接的手段？
于是又是一脚，没有任何怜悯之心都时烬再度踩爆了一颗头颅。
而因为刚刚那骑士的惨叫声被吸引过来的蛮人们点着火把赶到坟场时，却是看到了昏睡过去的守卫和两具没有头颅的铠甲尸体。
其中一名蛮人用时烬听不懂的语言朝着不远处的古古尔大叫。
而本以为是傻子的古古尔这时候却突然开口回应了那名蛮族人的呼唤。
也正是因为古古尔都这番话，这群本来还对时烬刀刃相见的蛮人们也将手力的武器收了起来。
“你是……王国人？”
领头的成年男人用通用语询问时烬。
周遭的蛮人虽然惧怕此刻发生的事情，但还是仗着人多将此地牢牢围住。
“是。”
“好……古古尔，他说你是被这两人……所袭击才还手的……我想你这样做也是有自己的道理——毕竟，杀戮者也要做好自己被杀死的准备。”
他吩咐身边的人将那两位昏睡过去到守卫抬到屋子里去休息。
而围观的蛮人们看见守卫们纷纷赶来也跟着散开回到了自己的土屋当中。
时烬回头看了那土屋里站着的蛮族少年，有些意外于对方为自己开脱，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比较好。
“你们，不是说他是个傻子吗？看上去你们很相信他的话？”
“古古尔……虽然傻，但是他很老实，只是有些事情他想不明白就会犯傻……然后就会惹到很多很多的人。”
男人摇头，看样子古古尔之所以一个人住在坟地这种地方，恐怕正是因为他的蠢惹到了一些人才导致的。
“你很强，”蛮族男人看着时烬又看着身边那两具尸体，很是欣赏地点头，“这两人……好像是商会一同来此地的守卫，他们……都很强，好像是你们所说的……那种千骑境界。”
男人比起之前的蛮族守卫显得有些结巴，但思路上却是比许多蛮族都要清晰的多。
“这事不好办……你得先跟我们去首领那里一下。”
男人指了指那边灯火通明切高大的砖房。
“你杀了商会的人，我们需要给商会……一个交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