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旗利在与时烬分别前给了他三十枚王国通用金币,当做是他的一个心意和谢礼。
他也猜到了最后古古尔并没有死,毕竟时烬说过对方当时提醒了自己一下,也算是帮到了自己。
时烬不是个嗜杀之人,愿意帮助他也愿意信任他的人,时烬也会给予对方同等的帮助和信任。
时烬·圣格里从来都不是什么忘恩负义之人,也不是别人口中低贱卑鄙的流氓......从来都不是。
......
三枚金币足够时烬远走高飞,但也许是残暴法则的逆行运转的规则破坏让他现在再度陷入了疲惫,再度下榻于边境游邦的时烬躺着床上安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脑子里却又是思绪万千。
也就是在这思维放松的时间里,意识之海的精神才能得到补充和放松,而沉浸在那无边无际的意识之海里的钢铁圣殿在时烬那残暴法则之力的反哺之下重新焕发了些许光彩——紧闭的大门微微敞开,但钢铁法则却依旧沉睡在其中无法运转,可里面的人终于是有机会能出来喘口气看看如今格外豁达的少年了。
灰骑士就坐在旅馆房间的梳妆台前,背靠着镜子很是潇洒地看着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哼着小曲的时烬。
“干得不错,歌莉娅。”灰骑士依旧是那副不见面孔的盔甲男模样,只是他这次掌声却显得格外真挚且响亮。
“是吗?我只是觉得我如今的力量只是在弥补我之前付出的所有代价罢了......”时烬没有扭头看向灰骑士,他当然知道对方出现在了房间里,即便只是虚无缥缈的幻象,但属于他脑子里一部分的灰骑士自然会给时烬带来一种奇妙的感受。
“是啊,这些是你应得的,”灰骑士笑着鼓掌声更大了,“但你也知道,之后的日子里你要付出的代价还远远没有结束。”
享用醇美的烈酒,那就要做好醉死在熔炉里的打算。
刃城的“代价”已经昭示了事物的背后都有着自己的价格——你只管拿来的话,迟早会为此付出数倍的痛苦代价。
“那就尽管来吧,我现在不想躲也躲不开了......到处都是我的敌人,边境游邦里、歌莉娅城下、帝都之上......人或者不是人的生物,每一个每一位每一处......甚至连一粒沙一阵风——”
时烬闭上眼,随后吞下一口气骂道:
“都他妈的想要杀死我。”
灰骑士的笑声和掌声戛然而止,他静静地注视着床上的少年,看着对方那双本应该还残留着当初缆车碎片的手,看着那些逐渐开始复原的伤口——就连时烬那不愿意遗忘的伤疤如今在他脸上也都浅了好几分。
也许伤口确实能够弥补,但少年的伤痛和仇恨却在他那颗狂暴跳动的心里继续发酵酝酿。
“那你也要杀死风吗?”灰骑士反问到,时烬的仇恨之誓就像是一种诅咒,诅咒着他向着所有他讨厌的事物复仇,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奔跑在这片土地之上。
“若是我能,那便动手。”时烬睁开眼,若是钢铁法则是他最为坚强且沉默的一面,那么残暴法则觉醒的便是时烬最为狂妄且不羁的样貌——若是我能,那便去做。
杀死尘土杀死狂风杀死山脉杀死天空杀死大地......杀死荒芜和绝望。
“若是我觉得我能,那我也会去做。”
时烬缓缓转头看向灰骑士,不知道对方是在讥讽自己还是在劝导自己——这种奇怪的感觉第一次从这个潇洒的灰骑士身上体现,这让时烬显得有些陌生的拘谨。
“你说得对,你应该去做而不是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而不去做——你担心这个又担心那个,你什么都在乎而又什么都担心......到最后只会什么都不敢做,被整个世界所束缚就算是有着逆天的力量却又被人为的规则限制在了一个浓缩的制度下。”
世界一旦有了文明便不再是野蛮的自由,但你却依旧渴望在这试图绊倒你的土地上奔跑,带着自己的誓言去发泄自己的苦闷和愤怒。
这是对的,你要相信自己,你要动起来。
“若是你被我三言两语给吓住,我反倒是看不起你,”灰骑士苦笑了几声,但更多的是对自己的讨伐,每一句话都像是砍在那个叫做梵安修的死人身上。
“残暴法则让我看到了一个不同的你,与之前截然不同......”梵安修看着眼前这个比起自己更加可悲可怜可恨的年轻人,“我一直都觉得歌莉娅把你变得太固执,只知道坚守着自己本就不多的幸福在原地不断地挣扎——她一直都是这样,我说过我很讨厌牺牲自己的幸福去成全别人,至少......你也应该有一部分独属于自己的自私。”
他的残影起身绕着屋子走了一圈,而后安静地看着在床上的时烬,像是安慰又像是在鼓励:“加油吧,虽然我觉得这种话由我这种死去的家伙说出口倒像是一种绝望的勉励,但你确实在变好不是吗?钢铁圣殿还在恢复,你之前的传奇境界在那一瞬之间几乎榨干了这座圣殿积攒了不知多久的传奇残魂气息——歌莉娅的钢铁法则是附着在这圣殿之上的,它一直都存在于你的意识之海中,只有当圣殿的大门再度打开的时候你才能重新调用钢铁法则。”
时烬起身看着对方,而梵安修,这个曾经在数百年前嚣张肆虐这片大陆的堕落骑士,此刻更像是时烬的知心朋友一般告诫他并且勉励他:“你很厉害,你知道吗......”
风刮过旅馆房间外的窗,几盆枯萎的植被在窗台上被刮得滋滋作响。
梵安修在短暂的停顿之后才继续说到:“残暴法则在我这里从来都没有第二条令。”
随后灰骑士摘下自己那从未打开过的头盔,露出了那自信且狂妄的笑容——时烬此时此刻才看见对方的真正模样......
“你做的很好,非常好。”
不吝啬任何赞美之词,梵安修明白自己的传承烙印交付到时烬身上绝对是一个正确至极的选择。
那灼烧着仿佛剧毒一般的烙印在时烬右手掌心浮动,灰骑士的诅咒……亦或是馈赠?谁想要思考那么多,时烬恶狠狠地笑骂一声而后朝着梵安修问到:
“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你们这群传奇骑士死了怎么都跟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成一般?什么都后悔什么都可惜……仿佛你们成就至高境界却依旧一事无成一样。”
梵安修那张带着邪笑的年轻面孔上挤出一丝嘲弄,他也不会惯着眼前这个嘲笑自己的年轻人:
“人是难以满足的,是贪婪的……而当你存世之际成为传奇其实往往都意味着你即将离开这个世界——这是世界的赞许也同样是代价。”
“而当你发现自己失去了触及现实世界的能力时,你才感到后悔……得不到的东西终究才在此刻显得格外诱人……后悔,才是每个真正人类必须经历的一场劫难。”
灰骑士的残影散去,如同刚刚吹过的风一般,转念之间便无影无踪只留下时烬平静地思索着他留下的话。
活着的时候自以为什么都能做到,直到死亡的那一刻你才会明白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
即便是一些传奇,也难逃这样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