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前。
像是训练有素的猎狗闻到猎物的血腥味。
多恩放慢了先锋军的步伐，而随他一同在后方伺机而动的罗素也同样嗅到了那不太成熟的法则气息……
若是老练的法则拥有者，很多时候都会刻意地掩盖自己身上那种独特的气流波动——法则在其他拥有法则的生命眼里是一种格外显眼的存在。
“锐利至极……即便是我们远远感知到那残留的气息，也都能感受到其法则的锋利，像是能撕裂一切的残忍。”
罗素咂舌，似乎是有些不敢置信：此刻游邦外围为什么会感受到如此可怕的法则气息？
多恩则是立马决断：“这是个很不稳定的因素，趁着歌慕尔副团还不需要我们增援之前赶紧过去一探究竟！”
先锋军和骑士团没有迟疑，快马加鞭朝着他们嗅到的气息源头赶去。
……
是走还是停？
几位车夫扯着嗓子沟通了片刻还是决定先走——毕竟身正不怕影子斜，除开队伍里某个情绪复杂的通缉犯来说，大家都是温切尔王国莱昂斯商会里大大的良民。
一没偷二没抢，倒也不怕被骑士团的人调查。
只是当那冰刃骑士团和先锋军一同出现在这车队面前的时候，本就只剩下马蹄声和车轱辘声的夜此刻便因为双方的停歇而更加安静。
“你好……这是？”
最后一趟车队的负责人是之前在时烬面前清点名单的守卫，他从车头的车厢里钻出身子，有些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一白一黑两股势力的拦路。
“先锋军第五军主，多恩。”黑甲战士从披着马铠的战马上翻下身子。
“冰刃骑士团团长，罗素。”银发骑士的出现，则是让躲在车队中间的时烬脸色有点难看。
是的……确实跟他猜测的一样，罗素团长真的赶来了边境游邦而且恰好在这个时候在这种没有任何掩体的平原上撞见了自己。
如果说自己还能靠着商会底层这群家伙没啥见识来蒙混过关，那么在罗素这种级别的强者面前自己只是稍微显露点气息就会被对方直接锁定到。
更何况，这家伙之前还在刃城跟自己打了一场。
“我是莱昂斯商会边境游邦分部的德尔，这趟车队是我们莱昂斯商会迁移部分人员财产到临近城邦的最后一趟队伍，如果各位大人有什么疑惑的话我还有商会的审批令作证……”
“嗯，我看得见你们莱昂斯商会的会标，”罗素只是盯着车队，没有理会这个名叫德尔的小小守卫，“我们只是注意到你的商队里有一位不太友善的存在——我们只是不确定来者的意图，请问德尔先生你们队伍里是有一位法则拥有者一同出城吗？”
罗素的话让德尔一惊，不过他脑子转的也很快：“并没有，我们这趟商队里带着的都是一些想要出城的底层人员，以及一些分会的资料财产，并没有任何强者一同离去……”
罗素点了点头，他跟多恩二人没有在车队领头处停留太久，而是目标明确地走向车队中部：时烬也能感受到那股寒意愈发强烈，周围的家伙们只是不自觉地裹紧衣物以为夜晚还有一股莫名的寒流。
而时烬那同样对法则气息敏感的身体已经在告诉他：冰之法则已经被催动。
看样子自己在某些方面过分放松懈怠，以至于被这多恩和罗素在路途上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倒霉倒霉倒霉！
时烬暗骂一声，现如今他可不想跟罗素团长对上面——当初在刃城，自己能全身而退还是得亏格里芬的帮助，不然自己要被罗素堵死在那个巷口都是迟早的事。
而如今在这种情况下遇上罗素，这大平原上只有草和风，自己就算是插翅也难逃一劫。
我现在不会是全力以赴的罗素团长的对手。
时烬不是好战的蠢狗，他很清楚自己选择这样出城为的就是能够掩人耳目地离开。
若是自己真的实力强大到目中无人，那现在也不至于被圣教和贵族们的一纸追杀令撵得到处乱跑。
“我能感受到你的法则……我们只是来确定你是不是来捣乱的，我们没有跟你战斗的必要。”
罗素低声说着，显然是说给那法则波动源头之人所听，可话是这么说但他依旧把自己的左手搭在了腰间的剑鞘顶上。
“……”
多恩只是沉默地跟在他身后，这位军主光是看他沉稳的性格根本猜不出他到底是什么年龄，而他说话的语气又在某种程度上格外年轻。
神秘的先锋军军主在时烬的眼里，只会比在明处亮牌的罗素团长更加可怕。
此刻自己应该做什么？
照着对方这样走下去，自己迟早是要被这二人给逮到的……时烬脑子有点空白，他现在似乎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他妈的冲出去！
但！但是！
往哪里冲？
时烬咬着牙冷静了下来，他能感受到残暴法则在潜移默化地催促着他变得暴躁且混沌，甚至于在某些决定上都变得格外冲动。
此刻冲出去跟罗素他们对上完全就是找死……
与其这般无脑冲锋，时烬更想赌一把。
赌罗素不会杀死自己，也赌对方在见到自己之后不会真的动起手来。
但问题又来了，凭什么？
时烬脑子里想的，则是刃城那天罗素站在自己身边一起抽着那郁金香香烟的场景。
凭他……还欠自己一根烟吧？
“……我最后再警告一次，若是你不自行出来说明意图，骑士团和先锋军将会对你实施最为直接了当的无害化处理。”
罗素长剑出鞘，比起其他骑士喜欢的巨剑，他这把很少在大众面前露面的佩剑就显得格外细长且单薄，仿佛只是一层冰铸成的武器一般。
“就在这里。”
多恩停下了脚步，而与他们只有一辆马车之隔的便是白衣红裙的时烬，他靠着车厢有些沉默。
车夫此刻也不可能帮到他什么，毕竟两位强者那咄咄逼人的态势和蓄势待发的法则之力在普通人面前简直是毁灭般的存在。
他只得是让步，给两位大人腾出空间使其能够穿过马车来到车厢的另一边。
而当他们将长剑比到车厢旁边的时候，伴随着罗素的探身和时烬那尴尬且极其无辜的眼神，此刻面对面的三人又陷入了莫名的沉默。
“……好久不见，罗素团长。”
时烬低着头，双手不自觉地捏着长裙边，十分被动地释放着此刻他那极度不安和无语的情绪。
“……你是？”
罗素英俊的脸上显然是一种震惊，他知道时烬是在那边境游邦里，可是谁能想到居然能在此刻相遇。
可他还是出于一种质疑和不相信的态度询问了时烬的名字——尽管他已经觉得眼前这漂亮的“少女”就是时烬·圣格里了。
“额，我想想……叫露西娅·格鲁尼吧？哦不对，是格鲁吉斯……”
“嗯，我不认识你，露西娅，”罗素收起长剑，而身边的多恩似乎是对这位团长的奇怪表现有些云里雾里，“但你为什么要说‘好久不见’？我罗素并不认识一位叫做露西娅的漂亮女生，她有着中长黑发和清纯的绿眸，甚至被指控参与过谋杀、暴动、逃亡等一系列违法犯罪活动，并且惹出了一堆烂事……”
冷汗直冒，时烬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情势，而周遭的家伙们也对罗素的指控感到惊讶：这听上去露西娅就跟暴徒没什么两样？
“所以你真的不认识吗？”多恩有些无奈地问了一句。
“怎么可能……”罗素压低声音回答他，“他他妈的就是那个时烬·圣格里。”
没错……我就是时烬·圣格里，但是我能反驳罗素团长你刚刚自言自语对我的指控吗？
我觉得那些事情大多都是虚构的，而真实发生的我可以承认是我干的，但绝对不是我一厢情愿或者自愿主动的……
“抱歉德尔先生，我恐怕得带走这位名叫露西娅·格鲁吉斯的小姐了，她涉及到一些不太光彩的事情，后面我们骑士团会给莱昂斯商会的各位大人一个交代的。”
罗素说完一把拉过时烬，很是用力地拽了他一把，而后那双蓝色眼眸里满是惊讶和好奇。
“你别看我……”
“你小子，最好老实点。”
罗素恶狠狠地说到，看样子时烬赌得很对，对方确实是没有任何要就地正罚或者跟他打一架的想法。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说，但你最好等到我们把游邦这件事情处理完了，我再好好私下跟你聊……你知道你现在在王国内创出多大的祸吗？”
“……罗素团长，能不能给我个面子，我现在只想——”
罗素和多恩显然不准备给时烬任何面子，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完话就被罗素打断带上了自己的马。
说是带走调查和审问，但在多恩和骑士们眼里，这时烬分明是坐在罗素团长身后的位置，哪里像是个被抓捕归案的凶恶犯人？
自己该说是倒霉呢？刚出城就被逮着了……
但能算不算运气好呢？毕竟逮着自己的不偏不倚地刚好是老熟人——罗素团长。
真他妈有够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