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骑士前来通知城墙上仍在寒暄交谈的罗素团长多恩军主的到访。
而罗素也只是瞥了一眼自己营地里那道刚刚走进自己帐篷里的黑色身影，而后便告诉这位骑士无需关心多恩军主的事，那是他自己的私事。
歌慕尔倒是很好奇这自打回城后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的先锋军军主为何突然造访骑士团，不过罗素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他知道对方大抵是好奇被自己抓住的时烬，但这些事情罗素没有准备告诉其他任何人。
包括美勒大人。
……
“多恩，没有家族和势力，所以我没有姓氏。”
多恩军主伸手介绍到。
“额……时烬·圣格里，我想我之前那晚是第一次见到多恩先生你。”
“嗯，确实，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你。”
多恩回答很干脆利落，似乎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拖泥带水。
至于他为什么会对时烬好奇，面对少年那略显得不安的询问，他的回答也同样简单：
“因为罗素跟我推荐了你，让我感到了一丝好奇，而后多瑙镇外的屠杀则是让我更加欣赏你——你确实很不错，至少我在外面看到了你的杰作。”
那爆裂开来的气息本应该被时间冲散，但在多恩眼里仿佛依旧那般浓烈仿佛刚刚发生一般。
可怕至极的感知力和精神力，而多恩最让时烬感到压迫感的却是对方那种无法被感知到的恐怖隐匿感。
没有任何气息，仿佛抹去多恩的肉体那他就没有任何能够显露自己存在的信息。
这也是为何那晚他与罗素团长同行，时烬只能注意到罗素的冰元素法则而感受不到眼前这位恐怖存在的气息。
“我也不知道你是在夸我还是在审判我，不过多瑙镇那些人我也只是顺手解决，他们不要命那我只好全部帮他们收下。”
时烬格外警惕地看着多恩，即便对方是跟罗素一同出现的人，但这并不代表他和罗素就是同一类人。
“嗯，强盗们死得其所，我觉得你做的很对——从不手下留情就是对敌人最大的恩赐。”
多恩点头，他似乎一直都在赞许时烬的所作所为，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前来质问什么。
“我不理解多恩先生你想要做什么，我现在你也很清楚，若不是罗素团长包庇我，否则我已经沦为真正意义上的阶下囚……我是温切尔王国的罪犯，不再是温切尔王国的公民。”
“嗯，我知道，”多恩依旧点头，只是他没有继续站在时烬面前而是转身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去，“但我不理解所谓被描述成那种恶人的时烬，为什么能如此心平气和好声好气地同我在这地方交流。”
多恩歪头自问自答般给出了疑惑。
“让我猜猜……嗯，你一定是惹了一些高高在上的人，对吗？”
“……你愿意相信这种说法吗？多恩先生，若是你真相信，那我承认你猜的很对。”
本质上，时烬沦落到这种地步确实是惹到了他惹不起的人。
无论是圣教，还是李尔康、聂鲁达甚至于别的什么家族……总之单凭时烬一个人，那些罪名他根本就洗不清。
“当然，因为这些狗屁罪名我是从来没见过真正符合这么多要求的极恶罪犯——我不常说话但不代表我是傻子。”
多恩很直接了当地说，他从听到时烬通缉上的罪名陈列开始，就已经质疑了这一切的真实性合理性以及某种刻板印象的猜测。
“只有贵族才喜欢把罪名如同文学作品里的修饰词一般不假思索并且毫不吝啬地施加给自己憎恶的存在。”
多恩顿了顿，而后指了指自己说到：
“有些事情，只有等到你有能力有身份的时候才有机会向所有人证明……”
“那多恩先生花了多久呢？”
时烬收起那份忌惮，看着对方那副没有任何光泽仿佛吸收了所有光线的黑甲，他自然听懂了多恩口中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位军主，似乎很明白时烬的处境究竟要怎样才能破局：
“十年。”
多恩抬起头看向帐篷顶，喃喃自语到：
“我花了十年，从我失去所有在王国的底层失魂落魄之际开始，到我如今成为先锋军里的军主之一，我用我最年轻最得意最幸福的十年来洗脱了我的罪名……”
人生有多少个十年？更何况是一个男人人生中最黄金最快乐最自由的十年。
“污蔑我的人，最后死在了我的手铠上……我亲手执行了对他们的处刑，让他们的血肉沾染我的铠甲——我能感受到你身上的诅咒之力……很清楚，其他很多人都无法发觉的气息我都能察觉。”
多恩将右手抬起，那副手铠仍穿戴在他身上，已经成为了一件由血液喂养而成的杀器——光是看向那只仿佛锐爪的手铠，时烬就能感受到上面浓郁的死亡气息。
冷森且满是血腥味。
“所以多恩先生……我也许应该称呼你为多恩军主，你说这些到底是想告诉我什么？”
时烬靠近对方，眼睛直直看着眼前这位实力超群的可怕战士，吞咽下之前的不安和恐慌，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多恩。
“罗素他很清楚他所能帮到你的地方很有限——他身为冰刃团的团长，除了能把你稍微隐藏起来送回歌莉娅城之外什么都改变不了。”
“……只要能回到歌莉娅城，我就已经很开心了。”时烬略有些迷茫地回答。
“嗯……你是位歌莉娅，大抵那地方有你的根据地或者势力——但歌莉娅城里没有能够真正抵抗那些贵族和圣徒的力量……你回去了就注定永远无法再走出来。”
多恩很是期待地拍了拍时烬的肩头，他很少对一个人说如此多的话，也从未如此亲近地接触过这样一位自己之前从未见过的人。
他只是欣赏时烬的魄力和坚韧，也期待能从他这里得到一个想要的回答。
“……那我又能做到什么？我什么地方都去不了，几乎所有人都唾弃我憎恶我害怕我，那我也只有回到歌莉娅城中，即便结局不会很美好。”
“不，你还有一种机会，”多恩看着时烬的眼睛，那悲伤且美丽的眼睛，而后轻轻告诉了他：“我可以带你去我们先锋军的领地。”
先锋军？领地？
时烬疑惑地后退一步，似乎是觉得这个名字的陌生和不可思议——一支军队怎么可能会有领地？这难道不是一种割据军阀？
更何况……一支军队又能改变什么？
“我不觉得多恩军主你和你背后的先锋军能像改变你那样给予我另一条道路……我惹毛的不只是单纯几个贵族和圣徒而已。”
“正是如此，罗素他在表现出对你这个问题的无能为力——但我背后的先锋军可以尝试帮你这个忙。”
为什么你会如此确定先锋军能帮我解决这足以毁灭我人生的绝境？
多恩轻笑一声而后慢慢说到：“因为我们只属于一个人，而那个人便是我们先锋军的靠山……王国里高的山，也是让所有贵族和圣教教徒不得不低头的王——无上之王。”
这样，你愿意相信我们先锋军可以做到了吗？
……
“话说，罗素团长知道王对今年的骑士大赛的改革吗？”
歌慕尔虽说是一名军人，但本身也是贵族的缘故所以能从很多地方知晓权贵们的动向。
“……改革吗？我觉得也确实该改改了，被垄断的表演赛若是继续下去，反倒是让其他地方的人看我们温切尔王国的笑话了。”
罗素的这番评价确实辛辣，歌慕尔听到也是尴尬地呵呵一笑。
而伽黯则是十分认同的点头：这些年来，两年一届的骑士比赛到最后大多都是些家族势力的骑士成为前十名，从未见过真正意义上出自平民的年轻天才……
这不是个好信号——家族的年轻人确实容易继承天赋成为天才，但面对基数更大的公民，这种可能性反而会因为基数大而便得更高。
沙里淘金，只要沙子够多那一定能淘到真金……相反的，被家族镀金的人内里到底是不是纯金，那又是另外一码事了。
“刚刚多恩军主是不是从帐篷里出来了？”
歌慕尔扭头看向营地，只不过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那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黑影已经走出营地向着东城区那边先锋军的驻扎地走去了。
“多恩军主来这里干什么？”伽黯有些不解，一般来说来造访这骑士团营地大概率是跟罗素交流的，只不过多恩非但没有跟罗素聊天甚至一来一回连个招呼都没跟他打。
“没什么，他之前随我同行军之际有样东西在我这里存放着，现在他回来自己带回去罢了。”
罗素看着自己那营地里的帐篷，确定时烬在那地方没跟多恩出什么冲突之后才些许安心下来。
无论结果如何，罗素扪心自问自己这般安排已经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最好……
无论是帮时烬隐藏身份，还是帮他引荐给多恩，罗素已经没有别的方法帮时烬更多了……硬要说的话，自己还能像哄屁孩一般把他送回歌莉娅城。
但罗素很清楚，这样做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是相信时烬不会是那群贵族口中的恶人，但其他人相信吗？认识他的人里都有不相信的，更何谈那些活在王国里的人们……
贵族的阴影下，绝大多数人都是盲目的。
罗素扶额靠墙，身边二人看见了这位骑士脸上那副复杂的忧虑，但也没有多问。
城墙下，美勒和迪特两位也在他们的交流结束之后慢慢走上了城墙来到了罗素等人身边。
谈话还没结束，关于这座城市还有很多细节没有处理干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