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卡斯,兰卡斯?
似乎是有人在呼唤自己,科克尔在无法停止的眩晕感中爬起来——可这里不是柔软温馨的床榻,双掌撑地感受到的只有冰冷的坚硬感。
什么......意思?
谁在呼唤兰卡斯之名?
他猛得抬起头,试图甩掉脑子里的那种令人恶心的晕厥感,可是当他站住脚准备稳定身体的时候才堪堪看清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是谁站在自己面前冷漠地呼唤着兰卡斯。
一位,熟悉的人。
漂亮的中长发抵在肩头,黑得像是歌莉娅城那安静的夜一般浓稠;绿色的瞳孔里充斥着杀意,如同被血侵染的苔藓石......你,你?
你是......时烬吗?你不是又一次地死去了吗......
科克尔吞咽着口水,虽然口中说着对方已经死去的话语,但自从时烬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之后,他便早就不相信对方会如此轻易被杀死——只是此刻的时烬哪有当初墓园时的脆弱和绝望,也没有在宴会厅时的人挡杀人无敌之姿态......他是如此的平常,强大得就如同科克尔所想的一切,仿佛不久之后的时烬就会以这样可怕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
一身血肉浸染的盔甲,没有任何武器的疯子只需要双手就可以撕裂他眼前的所有敌人......此刻,也包括科克尔自己。
“时烬?不......我,我不认识你才对——”
“科克尔,你忘了我吗?哦,也对......”时烬诡异地笑了起来,“就你这种蠢狗才会想着为了所谓的力量和谗言背叛一些甚至愿意抛弃自己的名字苟且活在辉煌的残阳之下!”
告诉我,科克尔,你到底得到了什么真相?!
你又能从张涛那得到什么?一堆你根本无法掌握的法则之力,还是苟且得到了的聂鲁达家族的庇护?!
“不,不是!我......”
“你跑不掉的,再怎么藏你最后也都会出来见光,而你永远永远永远......都会为自己曾经做出的选择而付出代价!至死,也不休!”
时烬手铠紧握,金属被他可怕的力气捏成碎片散落一地——他的手流出鲜血,而后伤疤也开始裂开,胸口那早被科克尔打穿的伤口也撕裂流出纯黑的血液。
“就算是死,我也无惧你们所有人给我的恐吓和阻碍。”
时烬狂笑着,同他曾经在科克尔心中的形象截然相反,这就是一场噩梦,一场不只是科克尔会感受到的噩梦——
“不,时烬你听我说,我其实只是——”
“只是?听你说?”时烬的嘴慢慢合上,像是感受到了一丝疑惑,“我为什么要听一个害死我,害死我身边一切爱人与朋友的家伙的话?兰卡斯,你杀死了我最熟悉的科克尔,杀死了我的弟弟们,残杀了修道院的琳,伙同着张涛和那该死的帕西一起试图坑杀我的一切......”
那我该怎么原谅你?你以为,我是能容忍一切罪人的神明吗?你以为,我是你的救赎吗?你他妈的以为,我真的会放过你吗?
科克尔颤抖着,疯狂地敲打自己的头试图从这场噩梦里醒过来,可无论他怎么后退也都逃不出这片荒芜的土地。
“为什么,不愿意原谅我!我,我还有很多话没有说,你也从未体谅过我的感受——你他妈的就自以为是能够这样审判我吗!你这具尸体,怎敢,怎敢进入我的梦境里对我大放厥词!你已经死了!你不知道吗......”
科克尔穿着粗气,只是对方从未靠近他一步,摸摸地站在原地看着仓皇后退的科克尔似乎是在嘲笑他的破防。
“是啊,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时烬的脸恢复正常,脸上再次挂上曾经对待科克尔那般柔和的笑容。
“是的,但我不会真的死去,在你们死去之前会一直如此。”
他好美,美得像是神明的散播福音的天使,寄生在一具疲倦的尸体里。
所有滋生于他肉体之上的善良和爱恋都在急速腐烂,甚至于说科克尔身上的腐朽法则也都无法控制它们的消逝......
我不会坐以待毙,既然——既然你要这样逼死我,那就看看谁先弄死谁!科克尔崩溃地大叫着,却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你做不到的,怎么可能做得到呢?犯错的家伙祈求得到曾经挚友的原谅,就连举起来的剑都对不准对方。
可恨之人只会有更可恨的地方,我想要杀死伤痛,死亡是对你最好的解脱......科克尔·歌莉娅·克里萨斯,你听明白了吗?
——
“好大的风。”
时烬靠在床边,看着自己身上这件干净整洁的衣服,显然也没有太多想法去反驳或是耍小脾气换掉什么的——也许这是琪黎和楼下那位老修女所能找到最方便快捷的衣物了。
“孩子,你醒了,有些饥饿感漫上心头吗?”
老修女停下打扫的动作,大抵是听到了时烬的喃喃自语而后关心地询问对方的想法。
“不饿,谢谢您。”时烬走出房间,望向大厅里忙碌的修女,也许是这片宁静带给他了一些莫名的感触进而再开口问到:“奶奶你所信仰的神明,是那颗太阳吗?”
老修女沉默,将扫帚放在一边抬起头来看着美少年:“伟大的存在照亮大地,驱散一切邪祟,引领我们向前......”
是吗?那这么看它确实很伟大,被学者们命名为太阳的存在是如此的伟大无私且炽热,每个生命都能尽情享受它赐予这个世界的明媚......
是吗?
时烬突然的发问,像是在质疑什么,引得老修女一顿惊讶。
“是的,请问孩子你有什么独特的见解吗?”
“没有,单纯就是突然嘴瓢了一下。”
时烬笑着打了个哈哈,似乎刚刚的疑问真的想是无意间地胡言乱语。
只是......很久之前,他从未公平地享受过阳光,而如今同自己一起享受的家伙们都是如此的腐烂且恶臭——神?不好说,反正没有太大感觉......
“此外,那家伙去哪了?”
“是问琪黎大人吗?她帮你去善后了,谷城区那块遭受的损害恐怕不是随便说几句就能打发掉的,琪黎大人应该是去找当地的执政官协商赔偿和修复程序了。”
哦这样吗,那我也只能在这里等了......毕竟,有些人似乎很相信自己做的事情百无遗漏,既然我已经在琪黎那被阻断了精神力那也没必要出去找她暴露些什么。
也不知道她在计划什么,只是可惜她不会知道时烬的脑子里有一座古老的骑士圣殿,更不会知道有一群传奇骑士在里面生活,仿佛与圣殿一体。
所谓的精神力倘若放在常人身上或许会因此被限制住与各类力量源头的联系,只是可惜时烬的精神力是能够承载住圣殿的汪洋大海,而非是水闸限制下的蓄水池。
蓄水池尚且还能锁死通道,可大海无量你又该去何处阻拦它的翻涌呢?
只是那钢铁法则似乎依旧在沉睡……残暴法则的逆转也没有了后续——灰骑士或许知道时烬干了什么,可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对方身上那熟悉但却格外陌生的“残暴”,没有多说什么。
他尊重后人的抉择,也期待时烬能走出自己的路……毕竟,灰骑士自己到最后成为传奇骑士,其实也没有实现自己太多梦想。
其实现在你拥有的一切反而是桎梏,对吧?
时烬曾对着灰骑士说到。
但总比从未拥有过好……
灰骑士苦笑,似乎是被这小子整得有些哑口无言。
血腥的味道掩盖了谷城区那块废墟,而循着血液气息一路跟随至此的少年已经找到了他所想见的人。
“……时烬。”
宁于火车站台处沉默地抬起头,像是已经看到了那个漂亮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