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想过自己其实很弱小吗?
有人蹲在被打趴下的时烬耳边轻轻说到,并将他身上的碎裂开的盔甲掰断扔到一旁。
十七岁的时烬颤抖着想要撑起身子,似乎是想再跟眼前这家伙打上一场:不是为了所谓的特反队队长的职责,也不是为了拯救谁,单纯是咽不下这口气。
看到他这副模样,男人叹气而后一脚将时烬踢飞老远:
“你像个漂亮的白痴,小子……”
“……”
沉默地翻身,时烬那双眼睛里除去额头流淌下的血外,便只剩下那昏暗人造阳光下的朦胧身影。
“你什么武器都不会,不会长剑不会巨刃也不会刺剑,你更不会空手格斗……你除了缩在这对于你来说仿佛无比坚硬的垃圾铠甲之下还会什么?”
他不屑地嗤笑一声,而后慢慢朝着被自己一脚踢开的时烬走去。
“你他妈到底是……谁!”
时烬咬着牙,又一次试图忍住浑身的剧痛从地上爬起来,可这徒劳的挣扎最后只会让他身上的伤口绽得更大更深,血流满地。
“这不重要,”男人的鞋尖靠近时烬的脸庞,“你为什么会询问一个你根本就没机会见到正面的人叫什么?你很幼稚……”
你的战斗天赋在这里或许是数一数二的高,你那无师自通般的流氓攻势确实很难有普通人招架的住,可你也只能欺负这些普通人了。
时烬试图猛地抬起头看向对面那背光之下漆黑的脸,可每当他想这样做对方就会用一记收力精准的踢击让他抬不起头来。
“下次记得别去惹地下三层的那位杂货铺女孩,我只把话放这里了,她想卖啥跟你们这群废物走狗没任何关系,明白吗?”
“啧……”
很显然,这种不屑的语气招惹来的只会是又一记猛击。
年轻的家伙或许得吃不知道多少这样的苦头才能学会隐忍,时烬的恶名或许不仅仅只是来自于那疯癫般的下流招式,更多的还是那不甘心的愚蠢。
没有人想惹上这条人命,也没有人想浪费生命跟他真正意义上地战斗。
他在地下城的人们眼里就是一条没有父母的孤单野狗,长着一副诱人地面孔却有着奇怪恶臭的脾气和性格。
尽管时烬并不是一位真正的疯子,他也有自己的挚友,也会有独属于朋友们的温柔。
“听到了就点头,把你弄死了那地下城管委会的人可不会善罢甘休,你知道的这也是你为什么如此欠打还能活到现在的理由。”
男人狠狠地啐了一口在时烬的头上,而后潇洒离去。
是的,或许……我一直都很弱吧?
对吧……
——
看着眼前熟睡的“修女”,宁安静地跪在他身边缓缓擦去嘴角的血。
他很意外自己这位美味的朋友会是这副打扮,也意外时烬似乎对自己此刻进食血液的鲁莽举动毫无反应。
似乎是梦到了什么不该美好的噩梦,在那里面略显挣扎地蠕动着……
“……”
时烬微微翻身,大抵是快要从昏睡里醒过来了。
而宁也在安静地为他祈祷,祈祷对方原谅她的进食行为,也祈祷对方的噩梦能够快些醒来。
也就在这时,那只满是伤痕的右手慢慢伸到了宁面前,没等到这位少年反应过来,对方便握住了他那合在一起为其祈祷的手腕:“我活着......真的只是因为有人想要我活着我才拥有这么可悲的资格吗?”
时烬的眼睛依旧紧闭,像是莫名的梦话。
只是那手是如此的用力,像是拼了命要抓住什么一般......
坠落的失重感让人对重力的一切存在感到畏惧,时烬想要抓住的东西一直都在下坠、下坠......什么都握不住,握不住电车的缆线,握不住朋友的手,握不住那本被撕掉的漫画书,也握不住琳——那位甚至都不知道时烬到底是什么人的普通修女。
“时烬?”
“......你好。”
时烬睁开眼,他觉得自己好像是抓到了什么,也许是地下城那边缘的护栏:所以他这般用力地想要握紧,想让那坠落的一切都停下来——噩梦,也确实在这一握之后缓缓苏醒。
你好,我亲爱的朋友——虽然在这地方见到你的样子很让我意外,但莫名的安心感让我很是感谢你的出现,宁。
“噩梦很难受吧?”
“嗯,我不喜欢这种被人完全拿捏的感觉,”时烬喘着气从床上撑起身子,“就好像自己是为了谁而死也是为了谁而活一般。”
遗憾太他妈多了,时烬咧嘴吐出一口浑浊的唾液在地板上,所以自己不停地挣扎在往日之影中——仿佛呻吟很有用一般,向着一切能抓住的存在伸手,用力地想要坚持下去。
宁安静地倾听着这位喂饱他的少年口中的不安和愤怒,黑色的长发乖巧地披在身后,精心修剪过的刘海在头巾的按压下格外贴顺——如果握住我的手能让你好受些,时烬你大可再用力一些......
“不用,比起这些我更好奇宁你是怎么——”
话还没说完,时烬就感觉到了手腕处的微痛:很显然,宁不只是想来见他这般简单......而吸食过时烬血液的宁想要找到他只需要一种奇妙的心灵感应。
“对于我来说,一旦我的肉体接受了你的血,那我和你之间最后的区别便只剩下名字与过去。”宁轻声说到,这般诡异的事实就像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一样说出了口。
“你是我吗?”时烬愣了一下,而对方只是微笑没有对此多做解释。
我是你吗?这个问题真的好奇怪,明明时烬你自己清楚你不可能会是我,但还是傻愣愣地开口问了出来。
宁捂嘴轻笑,那双血眸里满是一种幸福和庆幸:饱食这奇妙血液之后的幸福感是任何食物都无法带来的体验,而时烬真真正正地还活着则又是一处值得庆祝和感谢的幸运。
两位身穿修女裙的美少年在房间里安静地交谈着最近发生的事情,而对于时烬来说这是何等美好的事情——也许自科克尔“死去”之后,能让自己这样毫无顾忌地交谈的人便只有这位信徒了,如今他的突然出现竟是让时烬丝毫没有怀疑对方身份的真实性。
可正如宁所说那般,你真的需要去考虑如今彼此的真实性吗?
就光是坐在这里,宁身上的血液共鸣就让时烬确信了一切——这是任何影都无法模仿来的气息。
“如此这般,还能见到完整的你,那真是太感谢这个世界了。”
“感谢吗?”时烬苦笑着闭上眼靠墙叹气,“把我变成这样的是这片土地,而让我活下来的如果还是这片土地的话那也太搞笑了,我只是觉得我就该活下来然后把那些**全部干掉——”
说着,他睁开眼看向这房间的天花板:“话说你跟那位大人打过招呼了吗?”
“你是说琪黎大人吗?”宁歪头,“当然,她比我先回来所以我想见到你的话自然避不开她......她的眼睛也让我没办法避开她,时烬你知道她是什么来头吗?”
什么来头?不知道,不过她试图控制时烬的做法让之前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好感又给摔得粉碎:如果圣女真的愿意帮助他,那琪黎就不应该这样做,即便是出发点是为了时烬好,可时烬不是什么喜欢安安静静跟在别人身后的家伙。
“她比我们想象中要吓人,”宁松开祈祷的手抚摸了几下被宁握红的手腕处然后继续说到,“只是一种感觉,她的眼睛似乎有些独特。”
也许,并非只是一种感觉。
时烬缓缓扭头,而这房门外正对着的长廊尽头,名为琪黎的少女似笑非笑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房间里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