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无上王手中的园艺剪停下动作,“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关于“幼树”夭折一事,无上王看似平息了怒火,让王城及其周边回归正常秩序,但对真凶的调查仍旧进行当中没有丝毫懈怠。
“幼树的死亡是在那日的凌晨,被发现于其住宅的后花园中,赤裸地倒在花圃里……”
不见身影的声音正在汇报自己汇总来的信息,整个花园似乎只有无上王一人存在,可时不时颤动的光线正在无形地描绘一些刻意隐藏的生命。
“死因初步坚定为猝死,只是因为王您拒绝医生解剖遗体所以并没有办法准确认定是因为什么原因猝死……”
“你们的意思是,他,我无上王唯一的儿子,温切尔王国未来的掌权者,茁壮成长的幼苗,在王城最为安全的皇家庭院里的私人住宅后花园中……裸体猝死,而且没有仆人发现直到下午被路过的士兵找到?”
无上王右手死死扣住园艺剪,很明显关于幼树的照料缺乏合理性和严密性,无论是仆人们还是宅邸附近的守卫们都在这件事上表现出了严重至极的失责!
“而且现在你们还准备将无法确定准确死因的过错……怪罪于我想保留我最疼爱之子的遗体上吗?”
无上王难得一次对下属的暴怒,他身上那股气浪瞬间炸起,将空荡的园林搅得一阵混乱。
“幼树夭折一事确实很蹊跷,无论是服侍幼树的佣人还是镇守住宅的守卫,他们之所以那天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幼树的遭难,好像是因为被幼树的命令驱赶。”
暗处的声音不紧不慢地继续说到,似乎并没有被无上王的震怒所惊吓到。
身为跟随无上王多年的家伙,没有名字没有模样更没有任何在温切尔王国中实际存在的身份,他好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无休止地运行着,就连无上王偶尔的情绪不稳定也影响不到他。
“谁告诉你的?”无上王将几片因为气流波动而落在自己披肩上的树叶拂去,重新恢复了刚刚的威严。
“幼树的三位贴身仆人里有两名女性和一名男性,其中名为爱思特·薇薇朵的女仆同名为喀勒·布鲁托迪的男佣在上周星期三于王城第五大街的某处酒馆私会,两人在简单讨论之后因为后续可能的处罚和结局感到恐慌随后情绪失控互相指责怒骂起来。”
无形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是在观察无上王此刻的神情,确定王是在认真听之后才继续说到:
“而这则消息,便是爱思特同男佣争吵里提取出来的消息。”
身为最神秘的眼线,他或者说是她都不太可能直接下场询问,而即便是出面展示身份那你能搜集来的信息可靠性远远没有对方无意间暴露的信息可靠性高。
“另外一位女仆……现在在哪?”
“她没有名字,是幼树最为喜爱的女仆,平日里甚至还负责幼树的洗漱和早饭……因为其特殊性,所以她自打幼树夭折便被列为头号嫌疑人,关押在王家监所里接受拷问。”
“她有说过什么吗?”
无上王摸了摸下巴,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对这件事掌控程度的薄弱,而无形的声音则叹气回应到:
“都只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至于爱思特二人争吵里的驱赶令,这位无名女仆也表示自己只是听从命令暂时离开了宅邸,至于后事如何她也是第二天才知晓。”
无形的声音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对无上王一些问题感受到了疑惑,它慢悠悠地说到:
“而我亲爱的王,尊贵的王……您,甚至并不知晓幼树身边的人,也从未在夭折之前询问过哪怕一次关于幼树的状况,您对幼树的关心在这几年来似乎削弱到了可有可无的——”
“好了,闭嘴。”
无上王呵斥到,但绝不是以一种愤怒的语气发号施令,而是在他那英俊硬朗的眉目里夹带着一种悲伤和自责。
“继续调查吧,此外你到时候把那天去过幼树宅邸的所有人的清单都给我详细统计过来,就算是这件事永远都不会有结果那我也要让一些人付出血的代价……”
也许,无形的声音思考着,也许无上王对幼树的关心关爱并不如他向世人表现的那般狂热。
王室展现给外人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威严,可他们终究也只是人……只要是人,那就一定摆脱不了错误。
无上王闭上眼,好像在对还未离开的暗哨不满。
花园铁门外,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是来的人既不是另外的暗哨,也不是常常会见无上王的五杰之一。
而是一名报信的王室近卫。
“我有说过这地方准许你们擅自闯入吗?”
“尊敬的王……今日负责传达消息的大臣因为邻近城邦的事务而不在王城,而且求见于您的大人身份特殊所以我只能冒昧打扰您的休息。”
“说吧,又是什么特殊的大人物呢?”
无上王嗤笑一声,显然没把这突然到访的“尊贵客人”放在眼里——毕竟,倘若真是什么大事,那求见于他的访客大多都预约好了时间。
这种时候的来者,大多都心怀鬼胎,以公谋私。
无上王也是见怪不怪,毕竟身为近三百年来温切尔王国人民口中唯一的“善王”,许许多多的臣民都默认无上王是位很好说话的君主,也都潜移默化地放下了些许敬重和畏惧。
“前些日子圣教特派的圣使,来自遥远东方的张涛先生。”
无上王脸色一凝,大抵是这名字让他很是不舒服,遂将刚刚那还算轻松的语气加重:
“本想着找个时间亲自召见一下,没想到自己倒是不请自来了。”
——
兰卡斯·迪伦在近卫邦的生活并非一直独立,每个月都会有几天来人拜访他:有时候是圣教派来的使者,而有时候则是露西艾拉姆商会的商人。
前者是圣使张涛麾下的教徒,后者则是帕西这恶女隐藏自己佣兵团的所用商会皮套下的佣兵。
而今天本应该是圣教来人的拜访日,兰卡斯在骑士团的接待厅里迎来的却是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
“商会会长叮嘱我向兰卡斯大人您问好,最近的日子过得还算如意吗?”
妇人看上去快四十的模样,面色红润似乎商会里的日子过得格外滋润,将这些个佣兵曾经凶神恶煞的神态藏匿得极难发觉。
而对方嘴里虽说在问候,但手上却是递到了一封信纸到兰卡斯的手里。
“这……”
兰卡斯面色凝重,因为这封信不是商会送来的,也不会是张涛写来的——这分明就是三天前自己给歌莉娅城的圣教写去的匿名信……
三天之后非但没有送达反而被手眼通天的张涛和帕西给拦截了回来。
“会长和圣使大人特地以此告知您一声:临近骑士大赛的举办之日,您应当砥砺奋进,修炼誓言之力并且磨练战技做好准备,而不是把心思放在一些莫须有的猜忌和妄想之上。”
“……圣使他为何今日没有派人前来此处,而是召集了商会的人——你,来这里见我?”
兰卡斯略有些不安地收回那封已然打开过的信,他看着身边的华服妇人,显然是对今日的变故感到了不安。
“圣使这些天要去王城拜访一位极其尊贵的大人,并没有功夫安排人手来看望您,此外他也对您这种不经允许的行为感到愤怒,并没有太好的脸色来询问您什么。”
妇人脸上依旧带笑,仿佛兰卡斯的所作所为跟她背后的两位大人毫无关系一样。
“您肯定不止写了一封了吧?毕竟会长大人也是在圣使大人的指示下连忙进行了拦截,否则商会依旧还被蒙在鼓里。”
妇人的话让兰卡斯更加不安,他看向这接待室的窗外:沿路巡逻的烬花骑士团、步履匆忙的教团教官、来此驻地办理事务的军人们……
明明自己是在聂鲁达家族麾下烬花骑士团的地盘上进行的寄信,张涛和帕西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所谓手眼通天,恐怕并不是张涛随便说说而已,这同自己一样年轻的家伙有着超乎所有人想象的老道和阴险,以及恐怖到极点的策划能力。
“您如今跟那歌莉娅城唯一的关系就是这隐藏本名的身份了,兰卡斯·迪伦大人,您所走过的路已经和你自己的曾经形同陌路,又何必写一些毫无意义的信来给予自己不存在的安慰?”
忏悔也好,依恋也罢。
所谓的歌莉娅城如今也只是兰卡斯这个身份用于掩盖真相的工具。
在那晚燃烧的墓地之后,他就已经无法回头了……写多么感人的词句都只会是让歌莉娅城教会的人疑惑,他们对这样不知疲倦寄来数封忏悔信的匿名人士感到不解。
“下次如果还这样,兰卡斯先生您也明白……您的母亲和妹妹,嗯。”
商会的“商人”说的话点到为止,兰卡斯不是蠢货自然明白对方口中的意味。
他冷漠地点了点头,将那封被拦截下的信给揉成一团随后静悄悄地用混沌之火在掌心焚烧成灰。
接待室里此刻弥漫着一股焚烧的味道,不过妇人也是轻轻一笑而后将这股气味拂去:“您现在需要关心的只有骑士大赛,这场比赛也只能靠您自己的本事——无上王的关注让这次比赛不再是任何家族和势力能够轻易干涉的玩具。”
这将是决定您以后究竟能够抵达怎样高度的比赛,而您的对手也绝非是什么毫不起眼的普通骑士……
“那你觉得,”兰卡斯回头问到,“如今的我能在这场比赛里有着几成胜率夺得冠军呢?”
话毕,他的四周绽放开千骑水准的强大威压,商人也只是微笑着点头表示对兰卡斯实力和天赋的认可,不过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起身道别。
几成胜算?
妇人并没有告诉兰卡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