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毫无征兆的暴雨。
不过混乱的烈阳城里似乎已经没有人还有心思思考为什么此时此刻会有这样一场突兀的雨。
卡尔加里城主的亲卫们行动迅速,他们装备精良实力强劲,只是短短半小时就重新控制住了烈阳城区百分之八十的区域,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也是因为建筑倒塌伴随着烈焰的燃烧而被短暂阻挠。
本应在城墙上围观的众人早已退后到了更远的哨塔,断壁残骸下的凄惨哭声让卡尔加里有些心烦意乱——他若是知道这场战斗最后会变成这样,那他就算是撕破脸也都要拦住斯科特这头冲动的蛮牛。
只是事情已然进行到了这一步,他就算是再后悔也没有任何意义。
至少他还能控制住此刻的局面,不至于让这座历史悠久的艺术之都被斯科特和时烬二人的决斗所摧毁。
也是在今天,卡尔加里才深深地感受到战骑境界所能带来的毁灭力……这还是斯科特和时烬有所收敛下的程度。
倘若完完全全的疯狂侵袭了他们,那么这区域里所有的事物都将在这两股狂暴的能量下消逝。
和平年代已经让人们遗忘了很多,无论是魔法的毁灭力还是誓言之力以及法则之力的破坏力……
“真是恐怖。”
穆勒院长咳嗽了几声,显然这老东西就算有着众人护在身后也难免被如今恐怖的能量场影响。
“已经多久没见到这般壮观的战斗了……或许也只有边境线上的日子才有可能再次见到战骑水准的战斗吧?”
卡尔加里苦笑着,只是谁都清楚,即便是在摩擦不断的边境线上也很难看到战骑境界的对战,毕竟这种水准的人物出手恐怕就会涉及到局部战争的问题了。
就在这烈阳城名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战斗的激烈时,宁则是一脸不悦地看向暗处那些令人烦躁的“苍蝇”。
杀意的感知,是血液带给宁最为直观的能力——一个经常杀戮沾染鲜血的人,杀意往往更难藏匿,这种味道即便是你换洗干净所有衣物,甚至换掉身上的皮囊也难以甩掉。
这是感染了精神力的血迹,杀意的涌动会拍打在灵魂之海的岸上,留下一片片血红的水渍。
所以宁拾起身边的一块尖锐的石头,轻轻地攥在手里。
没有那把步枪在身边着实困难,但那群恼人的佣兵即便是有着较为强悍的实力恐怕也难以抵挡暗处里包裹着远古法则的……一块石头。
是的,一块被宁攥在手里此刻包裹住可怕法则之力的石头。
也许不能一口气帮时烬全部解决背后的杀意,但宁此刻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伴随着一声叹息,宁猛地抬手投掷,身边的圣女副官还没来得及反应,那颗好似子弹一般的石头便向着远处那堆树林里飞去。
本来同一时间暴起的三道身影瞬间被击落一道,喉咙被宁极其精准的洞穿,还没来得及动用任何力量的佣兵就这样瘫软在了地上。
而被这一幕震慑住的另外两名佣兵也因此错失了完美的背后袭击——因为时烬,已经睁着他那狰狞的右目凝视着二人。
……
什么叫时烬能在抵御斯科特那充斥着厚重土元素的一拳的同时回头看向偷袭他的人。
那俊美的侧脸此刻正像是魔鬼一般让佣兵胆颤心惊,可他们已经冲刺到了时烬背后已经没有了任何回头的余地。
是的,唯有出击……即便是你时烬有能力防御斯科特的同时回头发现偷袭,那你敢抽出手来攻击我们吗?
能……吗?
钢铁法则告诉了时烬所有答案:你能。
“你!”
斯科特不可置信地看着前一秒还在防御自己这毫无技法唯有数值的一记重拳的时烬,此刻放开双臂直接用后背面对着他任由这一拳打在他的背上。
而后这绿眸少年像是发了疯一般抓住来袭的两位佣兵的喉咙,猛猛砸向地面,就像是屠戮两头瘦弱的猴。
依旧无法撼动半分,斯科特无论如何加大力度,无论怎样再次出拳都没办法将背对着他的时烬轰杀。
雨水落入他的钢盔,缝隙里全是湿漉漉的水汽。
他喘着气,学着像时烬那般一次又一次地发起进攻,可当对方洞穿了那佣兵的心脏将其抡在手里拉出一道血线时,他仍旧没有打破时烬的防御。
就连一道伤疤都没办法留下。
那两道心脏画出的血线舞动着,时烬狰狞的双眼里尽是残暴的杀意,他高呼:“谁他妈还要来杀我!”
心脏随即捏碎,炸裂开来的核心碎肉四处飞溅,少年握紧这滩血回身洒在斯科特的面甲之上,遮盖住了对方的视线。
“斯科特先生,我一直都在给予您尊重,无论是开始还是刚刚……您也知道,我没办法真正意义上击败您,而您——恐怕也永远杀不死我。”
时烬看着被血迹弄花面甲而停下动作的斯科特,对方似乎在颤抖——不是恐惧,不是乏力,而是愈发亢奋的笑。
“永远?我以前也喜欢把绝对的话挂在嘴边,”斯科特缓缓摘下头盔,将他隐藏在面甲下的一切都展露给时烬,“可我一直在犯错,一直在失败,直到我学会了服从最后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那张丑陋至极,被伤痕布满的脸已经彻底摧毁了斯科特原来的面貌——这样的毁灭比起时烬的那道伤疤恐怕有过之而不及,即便是用各种修复手段也只能让斯科特如今勉强像个人。
“所以我嫉妒你,憎恨你,羡慕你……羡慕你的自由,羡慕你的美丽,羡慕你的年轻。”
斯科特叹气,将手中的钢盔扔向远处,任其滚落肮脏的泥泞。
“我知道你也很痛苦,挣扎在这个世界之上渴望所有人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可你要知道,时烬·圣格里,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你没办法看到触及到的人和事,你不可能任性地想要所有东西都如你所愿。”
斯科特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着不远处沉默的少年,他那张丑陋至极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笑:
“世界上除了伟大的烈日之外没有真正的神明,普天之下的传奇……也敌不过漫长岁月。”
就连传奇都有极限,他们也有太多太多没办法完成的夙愿……
所以时烬,你真的觉得你的天真和狂妄能坚持到打倒所有人吗?所有的,你的,无论邪恶的,正义的,熟悉的亦或者是陌生的……敌人。
“……”
手中的碎肉像是孩童的陶泥,时烬握紧之后而又迅速松开,感受着生命残余时赋予这滩碎肉的最后弹性。
也许斯科特的话有些道理,世界上没有神……所有的宗教狂热的信奉着那些真实存在的伟大之物,所以也不会有人能够真正的无敌于世间:歌莉娅骑士也好,初代圣女也罢,还是伊登那个便宜老爹,亦或是那狂妄自大的灰骑士。
他们都死了,徒有一缕灵魂寄生在一座狭小的钢铁圣殿——明明世界这么大,他们却只能继续苟活在时烬脑子里的那座圣殿里,像是被圈养的动物。
“或许你是对的,我是错的……可我现在根本不在乎谁是对,谁是错。”
时烬猛地捏紧,最后的碎肉也随之挤出鲜血侵染他的手掌,任由血液沿着手臂打湿修女裙的袖口。
“我只知道你们所有人都明白:谁赢谁是对的,谁输谁是错的——几年前我输了,所以所有人都觉得我是错的,要我死在阴暗的下水道里。”
时烬咧嘴,贪婪地**着周围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无不无敌不重要,应该说谁会觉得自己已经无敌于世间?重要的是我现在,此时此刻,或许没必要跟斯科特你继续让步了。”
“你的意思是,一定要决出个胜负?”
嗯,时烬认真地点头。
来吧,在这场暴雨结束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