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同学，你们好。在新学期，我们……”
“哈~好无聊，这就是私立高级中学的迎新仪式么？和公立学校那样，都爱拖泥带水。”
昴傻站了一个小上午，腿有一丁点麻。如果能偷偷的夹带一点东西，哪怕是一小本的单词，也能打发很长时间。他这辈子最讨厌两种会议，其中一种就是领导或者哪个无名小卒在上面大放厥词，不光光没有任何建树，还肆意浪费他人时间。
但是，这是日本学校，也不敢如此肆无忌惮。他的脑子开始进入空转，思索着如何第二次踏入高中生活，然后把自己榨干，挤入自己从未设想过的“年级前五”。
因为在中国有了一次高考的经历，以及由于学校原因，自己在高三重要关头被人用回马枪戳下马。这次的他，虽然上学是有点匆忙，但是他已经开始为新的三年规划。第一步，用一年时间把所有的课文内容全部自习完；其次，体验一下日本限定的打工生活；其三，用打工赚来的钱准备第二年上补习社……
想到这，他开始有些自负了。他如此的聪慧，却被天妒英才，遭遇了“不愉快事件”，看到老师们晚自习“开VIP小灶”，甚至还听说过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差生直奔九八五名校……想到这，他恨不得咬牙切齿，自己是多么的聪明，结果却落到这般田地。这次的他，破釜沉舟，誓要重进全年级前五，给那些导致他如此悲催下场的人一个大大的耳光！
抱着这样的信心，自从他拿到书的时候，第一时间翻目录，大概了解所学的内容。随后，他在笔记本上打草稿，预测了全部学完所需要的时间，但是，等到他把结果写在另一页时，他惊奇的发现，怎么要花三年世间！
国语、数学、英语、物理、化学、生物、地学，和中国的理科一模一样。但奇怪的是，书本上的知识一个也不懂。不应该啊，自己再不济也得把微积分的符号背下来，怎么看见这个字符完全一问三不知？一定是出幻觉了。
他缓缓翻开英语，陌生的词汇，陌生的语法，完全看不懂课文。可恶，自己智商什么时候就这么低了？高二的时候已经能把考卷上的阅读题读懂，怎么今日就？一定是喝了假酒磕了毒蘑菇。他如是想。
“同学们，现在开始上课。今天我们讲一下集合。”
昴打开第一页，那熟悉又陌生的知识点，似乎被某种神秘力量限制住了。大半节课后，他隐隐约约感受到这个神秘符号所代表的逻辑。他在草稿纸上笔走龙蛇，很快便整理出逻辑相关图。挺简单的，看来宝刀未老，尚能一战。
“南村昴对吧，就是你，你上来解答这个问题。”
数学老师可能是看到了昴低头画着什么，想给一个开学第一天的警示，昴面无表情，也不回答，在长长的括号内迅速的划横杠，然后在下面直接写出了答案。
“答案是对的，下次要认真点哦。”
昴也没有回答，似乎在他眼中，所有的人都和墙一样，不那么引人注目。
体育课，体育老师并没有打算自轻到重，一上课，做完准备运动，便立刻要求长跑。昴心想，自己曾经是班级跑步第三，再不济也不会吊车尾，便跟着大队整齐划一跑着。奇怪的是，他的身体似乎不允许他这样，本想感受同班同学那整齐划一的步伐，结果却发现自己永远慢半拍。第二圈，他还能撑着，第三圈他开始受不了了。热气不断从喉咙喷出，就像一只衰老的火龙，有气无力喷着弱火。他强忍着，任由汗水从额头渗入眼睑，心中默默的计算圈数。
“好，停。”
队伍慢慢停下来，在靠近外圈的同时，队伍像是泡在水里的粉末，逐渐散开成一条直线。他开始撑不住了，两眼一黑。
“老师……有……人晕倒了！”
刚刚瘫倒在地上的同学们，猛然间发现，某个陌生人像石头冷不丁防撞到地上。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扶起，而是三三两两窃窃私语，一些有点怜悯之心的女同学大喊大叫，才引来体育老师搀扶。
昴醒了，又是脑供血不足。他摸到了熟悉的东西，那好像是化学纤维的被褥和床单。是住在酒店？脑海里闪过三次类似昏迷过后的场景，他已经怀疑自己的脑袋坏了。也许在外人看来，自己是个神经病，住在某一个精神病院，疯癫的样子已经让所有人放弃希望了。
“你醒了，你身体缺少锻炼，突然间进行这么大的运动量，你吃不消。”
“我？”
“嗯嗯。”
“不可能，我一千米跑三分钟跑完站一会就恢复体能了，怎么今天就不行了。”
“噗嗤~”
校医室一声忍不住笑了。他打开窗，外面操场的学生仍然在整齐划一喊着口号。想了一会，她问道：
“你知道你跑了多少圈？”
“十五？十六？”
“十五圈。你以前不是这个学校的吧，这里的内院学生从小学开始训练，一般来说十五圈不算什么。”
“跑这么多？我……我以前上体育课五圈都受不了！”
昴有些震惊，赶紧摸摸脚板筋，有一点酸痛，不至于残废的那种程度。但很快他回过神，就这件事向校医求问：
“那么说体育课没有休息娱乐时间……比如说打篮球那种？”
“高一么？那得进社团，不过普通的游泳、羽毛球之类的还是有，就是看体育老师的安排。”
“这不就是大学的体育课？”昴小声嘀咕道。
也许是因为社团还没招新，高一新生吵吵嚷嚷的，在鞋柜前你一句我一句，要么低头看着手机。昴换下鞋子，穿上那对崭新的皮鞋。其实他本想穿着运动鞋，这样无论是运动还是平时走路都舒服，可惜的是，这操蛋的皮鞋又硬又闷，比不上板鞋那种透气。既然都穿上皮鞋了，那总得了解一下土豪同学们的时尚吧。
别人家的孩子虽然也是穿皮鞋，但那奢华的感觉，让昴自愧不如。想到这，他有一点自卑，为什么，为什么当初不氪金！也恨爸爸为什么把他送到这所学校，普普通通的不就好了吗？想当初他在一堆去技校的同学里脱颖而出，都是靠自己努力的。老师算什么？好老师沧海一粟，大都是靠自己努力奋斗的。
他停留了一会，他知道今天爸爸加班，只能临时请假赶紧接回家。换上皮鞋，出于好奇心，他站在门廊，看着一对一对的同学走出校门口。有几个同学也是形单影只，他们虽然穿着皮鞋，但是他们并没有走向大门，而是往左走。左走是什么地方？昴也跟着走，跟了一段路，他才发现那里是单车房。
好耶，单车房，想念初中和同学们“秋名山见”，不顾交通规则横冲直撞。虽然想想也后怕，但，好像还能增长感情，不是么？
“哥，载我。”
小他几年的少女，不顾他哥哥的反对，纵身一跃稳稳地坐在单车后座。哥哥敢怒不敢言，单车缓缓向前走去。昴想跟着走，最后放弃了，拿着手机自顾自玩。
“哥，这里放下我，我自己回家。”
“那个……学校怎么样。”
“无聊。”
少女跳下车，头也不回走到公交站，哥哥稍微喘了口气，继续奔向远方。他骑着单车来到一个便利店的后巷，放下单车，急匆匆跑到库房。
“前辈，不好意思今天……”
“哈哈，没关系，开学第一天嘛。领导安排了，从今天开始你从下午五点上班，九点收工。”
佐藤贵诚匆匆换上员工服，简单整理头发面容，便推着手推车上架。暑假他已经干了两个月，对这些事轻车熟路。幸好领导愿意调班，把八小时标准换成四小时钟点工，这样，贵诚就能够上学打工两不误。虽然工资是少了点，但还是能支撑日常开支。
搬完货物，前辈下班了，贵诚便打了个招呼，走到柜台。没过多久，两父子走进便利店。
“今天怎么不买漫画了？”
“不想买，看了漫画就会浪费宝贵的时间。”
“你变了很多，想不到培箐院真的管用。那么你要买什么作为奖励？”
“不用了。你少吸点烟，吸烟会折寿的。”
“不怕不怕，我从大学开始吸，十多年都没事。”
昴虽然想阻止，但想想，或许在另外一个平行宇宙，应该得遵守剧情进展。他问了贵诚，有没有电子烟卖，那东西尼古丁含量应该比传统的烟少。
“十分抱歉，我们连锁店没有这种东西卖。你可以为你爸挑选这种类型，不辣嗓子，顺滑。”
“新品牌哦，那就试试吧。”
那包装上的“吸烟有害健康”，敢情就是摆设，对于老烟民来说根本不起作用。南村新一撕开薄膜，挤出一支烟并咬住，然后从西装口袋掏出钢制打火机，啪~袅袅青烟缓缓升起。
“看来以后得学学吸烟的学问了。”
昴从书包拿出课本继续翻阅，看着看着，有些心烦，他看那霓虹闪闪的街道，不禁有些煽情。
“爸，我想打工。”
“嗯？打工，挺好的，你能跟上教学进度吗。”
“能跟上。我现在才发现，我还是和同班没有共同语言。他们聊的天，都是我没接触的范围，而且，我们家也没这么多钱装阔。”
“不用担心，我和你妈一起努力，挤挤还是可以过下去的。”
“唉，我看到一些通过努力考上去的，他们都是通过半工读的方式。还有，我想自己攒钱买一辆单车，每天让你请假接我，总是过意不去。”
“不用担心，你爸爸我可是高管，请假那可是分分钟的事。不用担心，这一切我都能打点好。”
“可是……我觉得踩单车能遇上几个知心朋友吧，而且……也能锻炼身体。今天跑步我晕倒了。”
突然，车子猛地刹停，后面的车立刻喇叭四起。南村新一意识到自己做了蠢事，赶紧变更车到到最左，龟速开着。
“你说什么？你晕倒了。”
“嗯，我体质不好，而且上学时间又比较紧张，想利用这个方式锻炼锻炼。”
“这样……也好吧。但是让你同学看到……可能不好吧。”
“爸爸……”昴热泪盈眶，眼泪情不自禁从脸颊滑到书包。他小声啜泣道：
“我……我真的跟不上他们，我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都是同一个小学毕业的，而且……他们的父母都是财阀社长之类的……他们只要关系好，父母之间就能做一笔大生意。我……我虽然不自卑，但是，他们已经在孤立我了。”
“唉，这也是怪爸爸，操之过急了。但爸爸也是想你和琉茵进入上流社会。现在爸爸有了点钱，晚了。”
“等等，你说进入上流社会？”
昴立马不哭了，心里一颤，小心翼翼问道。
“没错，现在日本的公立学校太差劲了，什么素质教育，结果教的比我以前学的还简单。再说，你长这么大，除了身体好之外，什么都干不成。”
“额……以前的我是怎么样的？”
“你失忆了吗？你应该比我还清楚。”
南村新一有些愤懑，但今天，他感觉儿子有些不对静，好像换了个人。他毫不避讳说到：
“该怎么说呢，你小时候比较皮，打破玻璃、逃学什么的，我都记得很清楚。然后整天看漫画、打游戏，成绩一直以来都不好。唉，也不知你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希望是好事吧。”
父子两人缄默不语，直到车子开到他们家附近的大马路，昴下了车，心事重重回家了。临走之前，新一打开侧门车窗，像是吐露心声说到：
“我会好好考虑关于你打工的这件事的，晚上吃饭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