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餐一顿的狼,肉眼可见的变精神了,喉咙里咳咳带痰的病狼也好了许多。
罗道三和年龄各异的狼兄弟们打闹着,他骑在狼头上揪着狼耳朵作威作福,终于身下的狼因为罗道三下手不知轻重吃了痛,被惹毛了。
狼兄弟一下把罗道三甩到地上,随即伸爪将他按住。
被自己平时一直欺负的小弟放倒,罗道三觉得很丢面子,他对着身上的狼大喊大叫,伸手胡乱地薅着它脖子上的狼毛。
狼兄弟也只敢按着罗道三而已,虽然这个小屁孩很弱,但是狼王却最宠他,现在它被罗道三一把一把地抓脖子上的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罗道三闹出的动静很快引起了狼王的注意,等到狼王赶到现场时,看到自己的孩子把罗道三扑倒了。
狼王凑到孩子耳边大吼一声,扑倒罗道三的大狼立刻夹紧尾巴畏畏缩缩地从罗道三身上下来。
“呜~”狼发出委屈的声音,明明是他被欺负到头了,母亲却呵斥自己,他低着头,尾巴耷拉在身后一动不动。
罗道三觉得狼兄弟很可怜,他摸了摸狼头,受委屈的狼把脑袋枕在罗道三肩膀上。
沉甸甸,毛茸茸的,又暖和,很舒服。
林间传来同族急促的吠叫声,打闹成一团的狼立刻竖起耳朵站了起来,身体也因为紧张变得梆硬。
悠长的狼嚎此起彼伏,另一个世界里呼唤钢铁洪流的冲锋号的影子,若影若现。
动物对自己的地盘非常看重,在掠夺村庄的时候尚且会权衡利弊,避免莽撞地与人拼命,但若是别人入侵它们的领地,便是死斗。
没想到,这些长两条腿的,第二天就浩浩荡荡地集结起来,闯入群狼的领地。
真是岂有此理,明明昨天还对峙着双方不敢轻举妄动,今天居然直接闯进来动手了。
要战,那便战,狼窝里还有幼崽该学会吃点肉了。
只不过,这次的人有点棘手,其中有一个人拿着从来没见过的东西,只是对着同伴的头刺一下,朝夕相处的兄弟就倒下了。
几头狼迅速围攻拿着奇怪家伙的人,只要把他拿下,剩下的人不足为惧。
很快,它们也赴了同伴的后尘,临死前,它们的想法或许都是一样的。
“这个人,比狼还要快”
老道的剑饮饱了血,狼本该坚固的头骨,在他的剑下脆弱得如同油皮一般。
狼,铜头铁脑豆腐腰,而老道的剑则一视同仁。
首战吃亏的群狼把目标放在除了老道之外的人群,冲锋的攻势却又被尖锐的叉子和锄头拦下。
在这本属于狼群的地形中,狼却被人合围了,前不能寸进,身后有无法匹敌的老道。
深谙配合的狼群前赴后继地转头徒劳地阻挡道人,永远以正面迎敌的姿态迎接死亡。
纵使老道一剑一头狼,正面战斗也好过背对着老道强,至少能多拖延一下,为前方的狼突破人群争取时间。
狼在这一天体会到了被狼入羊群的感觉,它们苦苦挣扎着想要鱼死网破。
结局还是失败了,老道剿灭了被包围的群狼,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老道空挥一剑,饱饮鲜血的剑甩出一道血痕,污浊的剑身再次光洁。
“完事了吗?”
老道觉得够了,有这些狼皮,村民可以靠它们度过寒冬,剩下的就随它们自生自灭好了,赶尽杀绝的事情,他不太愿意做。
“大侠,狼王还活着呐!如果留下狼王,很快就会再来为难我们的,梁子已经结下了,这是死仇,咱们和狼必须没一个。”
那人在说话的时候,眼睛在发光,嘴上说着是为了不再受到狼的侵扰,实际上是在觊觎所谓狼王的毛皮吧。
老道为凡人的贪得无厌感到有些不悦,但他并没有制止的义务,村民是人,他也是人,总不能向着一群牲畜为难人。
残狼哀鸣,换做是平日里到处劫掠的时候,剩下的狼走了也就走了,大不了以后反复袭扰敌人就行。
但这里是它们休养生息的地方,它们产下的幼崽无法跟着它们一起逃走,寄托着族群希望的幼狼会变成人们嘴里的肉。
如果逃亡,一定会损失所有的幼崽,如果拼个你死我活呢?
“有小狼崽子!”村民手里捧着一只眼睛还没睁开的小狼,虽然此刻的它还看不到世界,但陌生的气味和触感,还有周遭的敌意,让它不安地挣扎起来。
毛茸茸的动物幼崽即便是张牙舞爪也是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但它们得不到任何怜悯。
村民用力将狼崽子掼在地上,红粉的血水从鼻腔淌出。
狼王驮着狼孩撞开一条道,形单影只的她冲着村民咆哮着,村民蠢蠢欲动却不敢上前挑战。
邋遢老道从人群里走出,狼王见到他后拔腿就跑,道人手中掐着印决,如离弦之箭追赶上去。
狼已老迈,负重前行不多时便显露疲态,老道人却依旧脚下生风般行进着,两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终于,飞驰的狼放慢脚步,她把狼孩从身上放下,转头迎向道士,她低伏身子,全神贯注地准备最后一击,狼孩被她保护在身后。
这一幕,老道看在眼中,狼想保护的哪里是村民口中的山鬼妖怪,那分明是个被狼养大的小娃娃。
不等道士看个细致,狼已经疾驰而来,他轻轻叹了口气,飞身跃起。
宽大的道袍猎猎作响,,道士好似一只蝴蝶伴着狂风翩然起舞的蝴蝶,凌驾于狼首上空。
寒光闪耀,点点剑芒零落点缀在狼的脖颈上,流淌的血被雕刻成盛开的鲜花。
飞扑中的狼王身体一滞,径直掉落在地上拖行好远。
她失去了神韵,不只是眼神,而是全身都失去了鲜活的色彩,目光从威严而决绝变作空洞,伟岸神骏的身躯再无筋腱隆起。
狼孩目睹着有着母亲养育之恩的母狼被人杀害,他凄厉地哀嚎着,跌跌撞撞地冲向老道。
血线横贯瞳仁,狼孩头痛欲裂,懵懂痛苦的他分不清是在无端头痛还是太愤怒,他只想为母亲报仇,或是一起死。
老道注视着狼孩凄苦的模样,不禁失声悲叹。
“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老道颤巍巍地收起剑,用剑柄顶在狼孩肚子上。
狼孩闷哼一声倒地不起。
邋遢老道抱起狼孩,端详着他满是泪痕的脸。
“小娃娃,这些狼可是你的家人,今天这件事,是我造下的业,我亏欠你的,我一辈子都还不完,但我会用剩下的时间来赔罪,你是人,终究还是跟这些牲口不一样。”
老道咽了口口水,不知牲口意指何物。
“我会带你走出这块小地方,教你识字,去真正给人住的地方,虽然人心更险恶,但人间还是挺美好的,以后的你来人间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