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看到狼藉的地面和霸着不走的牲口，罗道三还是皱了皱眉。
倒不是因为他有洁癖，前世长达一年多的折磨里，清理公厕是最常遇到的事情了。
只是这具身体的嗅觉远比前世灵敏，气味实在有些呛鼻而已。
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帮老头做点什么吧。
但罗道三立刻发现自己好像什么忙都帮不上，他和这些大牲畜的交流仅限于驱策狼群去猎杀，狩猎之外的交流还真的在他能力范围之外。
至于暴力驱赶，哪还有狼群供他驱策？现在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铲粑粑。
愿意在这干活的除了老道士之外基本就没别人了，倒不是嫌脏嫌臭，最主要的是万一大牲口发起疯来把人撞了，运气差直接一命呜呼，家里人谁来养？
普通人担心的事情，对老道士来说却不是问题，要是牛马不听使唤要伤人了，一巴掌扳倒便是。
只是这些牛马单纯想走动的话，是不能下重手驱赶的。
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产，上来就把别人家的东西打得嗷嗷叫，这说不过去。
这也导致了为了拉住一头牛而顾此失彼，可能正是在这个时候，就有别的牲畜趁虚而入，当街放飞自我。
今天是老道士第一天在镇上干活，他之前对这些事情的了解也仅限于买粮食时的道听途说。
看来眼前发生的事情和他听说的并无出入，是个需要埋头苦干咬紧牙关的活计。
本以为找份活干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结果老头差点吃了趟闭门羹。
“去去去一边去，身上有个几两横肉的都不敢拍胸脯保证自己不出事，你一个干瘪老家伙能干啥？”
管事的人不耐烦地想把老头赶跑，这一老一小他有印象，老头子邋里邋遢，看上去没几年可活的样子，小孩子傻里傻气，一句话不讲。
这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来找人晦气的吧，就这老头的身板，被挤一下就得嗝屁，来行商的哪个不是有钱人家，这出了人命，别人看了晦气，冲撞了别人家怎么办？
老人的脸色有些不好，前脚才拍着胸脯跟小孩保证今天有肉吃，结果到地方了别人不收自己。
“这活我可以干！而且能干好！”老头立刻脸红脖子粗地打算跟管事的讲理了。
对方上下打量着老头和罗道三，摇头说道：“就你这身板，说你是来干活的，我看你是准备来讹钱的，还有这个小孩......”
管事的人盯着罗道三，此时他的声音落到两人耳中似乎放大数倍：“商人老爷有时候会带孩子出来散心，咱镇上的孩子顽劣，家里大人从不让他们的娃和商人老爷们的孩子碰面，就是怕惹到他们家小孩，你这孩子又呆又闷葫芦，连讲话都不会，惹得别人家小孩不开心怎么办？”
老头一听自家小孩被骂直接卷起袖子准备和管事的理论，罗道三连忙拉住老头。
真要让老头跟人理论一番，这个管事的当场就得交代在这，黑的、红的、白的混在一块，如同开了染坊。
打交道这事得罗道三来，正好熟悉熟悉新掌握的外语。
“我怎么不知道我不会说话？你说这活不好干，看样子也没别的人来干活，既然你看不上我们，要不你接着一个人干？”
罗道三直勾勾地盯着那人的眼睛说道，直把人盯得发怵。
如同被嗜血的野兽盯上，让人心里发毛。
人可以豪横，也可以装作豪横，但你真的刀口舔血过吗？我是见的多了，也没少跟这类人打交道，就算你是，难不成你还能像我一样亲身经历死亡吗？
“啧……”管事的人不悦地偏过头去，看似是被童言无忌怼的哑口无言，实际上他是真的吓到了。
“这个小孩子的经历不简单。”这是他此时心里对罗道三的评价。
一方面是这个小孩的眼神让他不舒服，另一方面则是罗道三说进他心坎里去了。
要是没人帮工，到头来还是他一个人忙活，出事了也是他一个人担着。
权衡利弊下，他没好气地丢下一句话离开：“行，我不拦着你们，出了事算你们头上。”
罗道三把目光从那人身上移开，不再和他多废话。
什么嘛，我这一身本领还是挺有用的，至少除了铲粑粑还能吓唬吓唬人，这不，唬了份工作出来。
“他是不是同意我们留下来干活啦？”罗道三收起刚才锋锐的气场，转头用天真烂漫地语气问老人。
这一番表现出乎老头的预料，没想到一个被狼养大的小孩心思如此活络，在某方面做的比他好太多了。
“厉害啊，他直接被你讲的不知道怎么接话，怎么做到的？”老人伸手揉了揉罗道三的脑袋。
此事就说来话长了，罗道三自认动手能力极强，但他不愿被别人当做一个只会动手的莽夫。
只会动手逮人，那叫封建时代的捕快，而罗道三深知自己曾经的工作需要文武双全，尤其是脑子要灵光。
这些前世成长经历断然是不能讲给老人听的，那要如何搪塞过去呢？
“这人很凶，但是没我凶，我不想吃亏，他对我凶，我就凶回去。”
嗯，很符合野孩子牙牙学语的表现。
老头一幅恍然大悟的神情，心想这孩子是狼养大的，有种属于狼的凶狠劲很正常，而且和狼群之王的关系匪浅，在狼群中也算是上位者，有一种上位者的气息，普通人被瞪得心里发怵也很正常。
想到这里，老人心里一阵酸楚，这些都是狼孩原有的东西，却被他一手摧毁。
罗道三自然不知道老人已经当场迪化，见老人没继续追究，他也没再多想。
那么问题来了，老人挺不靠谱的，说找到份差事，结果差点没被录用，他跟自己说的这份工作的内容还有几分是真？
听那灰溜溜走开的管事说，行商之人或许会带上孩子，让孩子见见世面，还不能冲撞了别人家的小孩。
意思是干这份活除了跟牲畜粑粑打交道，还要讨有钱人家的小孩开心？除了吃苦耐劳不怕受伤还要头脑机灵当陪玩？
头脑机灵谁还乐意干这事！难怪找不到人做这份差事。
“好家伙，我上辈子都没那福气找陪玩，这辈子我当别人陪玩？有点想重开了。”
罗道三揉了揉眉心，电钻与头骨碰撞的地方隐隐作痛，重开的念头刚冒出就被掐灭。
事实证明，迪化是会传染的，因为未知的和尚未发生的事情频频操心，人向来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