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巨兽默默行走在森林中。
白发的少女双手搂住巨兽的脖子，整个人紧紧地贴在他的背上。
此时，那些有着黑色魔能的怪物已经彻底消失，周围的温度也恢复了初夏应有的样子。处理掉那个尾巴之后，两人终于得到了宝贵的喘息时间。
不知是因为体力透支，还是对刚刚脱口而出的话感到羞耻，离开那个地方之后，赛雅就再没说过一句话。
“赛雅。”埃利亚斯若无其事地开口道，“前面好像有水声，你要洗澡的话——”
“埃利亚斯，”赛雅的声音轻轻的，却没有任何动摇，“我在等你的回答呢。”
“这件事……不用这么着急吧？你看，你现在还小，结婚最早也是几年后的事了，到时候再做决定也可以吧？”
“赛雅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赛雅不满地嚷道，“在瓦伦斯，女性十四岁以后就可以结婚了，只不过大部分人会选择先做几年修女，所以不会那么早结婚。”
“你不去当修女吗？之前还说要进什么唱诗班来着……”
“我应该是没机会了——一般来说不会有人上过火刑架后还能进唱诗班的。”
“……”
姑娘，你心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埃利亚斯一阵头疼。
“……赛雅啊，”他最终还是决定跟小姑娘说清楚，“你的想法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也感受到了。”
“所以——”
“但是不行。”
“诶、诶？为什么……”
“你其实应该也明白吧？所谓亚人之类的说法，根本靠不住。”
“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可能融入人类社会的，我无法给你正常的生活，我们的婚姻也没有人会承认。”
“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不在乎这些——”
“但我在乎。”埃利亚斯停下脚步，认真地说道，“我们的约定就是要保护你对吧？你现在应该已经明白我们面对的是什么了，如果你真的不想让我独自承担这些，那应该也明白……我不想让你承受这些的心情。”
赛雅沉默了下来。
埃利亚斯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前行。
说出这些话后，他多少也有些失落。被人表白自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何况表白的一方还是个从各个方面看来都没有什么缺点的美少女——但有些事，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对于埃利亚斯来说，婚姻是一个人能完全掌控自己的生活后，与另一个人结伴前行，而不是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支撑着一个风雨飘摇的破屋。
赛雅已经经历过足够多的苦难了，埃利亚斯不想再让她牵扯到自己的问题里。
“埃利亚斯之前说过，如果能变成人就和我结婚对吧？”赛雅突然说道。
埃利亚斯一个趔趄。
我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呢？！
“能让埃利亚斯变成人的话，这些问题就都不存在了对吧？”赛雅再次确认道，“那么，我会努力找到让埃利亚斯变成人的方法的！”
听着赛雅斗志满满地声音，埃利亚斯甚至能想象到那双可爱的粉色眼睛正在闪闪发光。
“我相信你。”他已经无法再狠下心说什么拒绝的话了，“我会满怀期待地等待着，赛雅把我变成人的那一天。”
……
东南主城的战斗一直持续到了凌晨。
由于提前得到了圣光结界无效的消息，入夜之前，主城的圣职者们已经完成了对结界的回路以及“屏障”部分的调整，取消了对“基石”部分的过载保护，并将阻碍对象从“未经过许可的力量”转换为“任何形式的穿越行为”——简单来说，就是从筛选变为了完全封闭。
多亏了这些准备，再加上主城与边陲小镇不可同日而语的圣职者数量与质量，尽管“屏障”的杀伤功能依然起不到作用，但除了一开始被攻破的口子，其他的方基本都依托着结界扛了下来。
裂口外的的空地上，牧首奥德里奇·狄克站握着短杖立在半空中，微微喘息着。
在他的对面，那个扭曲而亵渎的怪物，在高级圣言术的余晖中，像春日的冰雪般飞速消融。
仿佛是由于最强者的败亡，前一刻还在疯狂地攻击着周围一切活物的怪物们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经不约而同了开始了撤退，几个呼吸之间，就全部消失在阴影中。
刚刚还在浴血奋战的士兵们一时反应不及，愣在了原地。
“圣光保佑！我们胜利了！”
不知哪个人忽然喊了一声，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到了最后，真个主城都被欢呼声淹没了。
“主没有放弃我们！”
“我们守住自己的家园！”
“是牧首大人！牧首大人击败了它们的首领！”
在一片沸反盈天中，奥德里奇转身回到结界内，扬起手中的短杖，释放出了一个瞬发的大范围治疗圣言术。
顿时，附近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体内爆发而出的生命力，身上不太严重的伤口瞬间就结了痂，就连那些重伤濒死的人，伤情也稳定了下来。
看着那些愈发虔诚、甚至开始有些狂热的人们，奥德里奇一句话也没说，便化成一道流光，向教堂方向飞去。
……
“所以，有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教堂之中，奥德里奇站在讲台后，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保尔和刚刚醒来的汤姆齐齐跪在台下，而他背后的窗户中，是还没来得及清理的火刑架残骸。
作为父亲他清楚，自己的这个儿子每次像现在这样跪在自己面前，一定是私自做了某件大事——而且多半没有成功。
汤姆在父亲的威压之下，感到一阵呼吸困难，正准备开口时，保尔却抢先说道：“在您于城外鏖战之际，我亲爱的弟弟和他的管家发现了……‘那个人’的踪迹。就在从巴顿镇来的难民里。”
“这么说，菲利斯‘密使’的身份基本上可以确定了，”奥德里奇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所以呢？你想说你越过了我，直接把她除掉了？这并不是什么错误的决定。”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保尔低着头，一滴冷汗从鬓间流下，“但是在将要成功的时候，有一只怪物冲了进来，把她救走了，我派出‘暗影’跟着他们，但也已经失去了消息。最后一次汇报位置，是在接近东方边界的山林里。”
一股巨力把保尔瞬间掀了出去。
“蠢货。”
奥德里奇再次冲出教堂，向着东方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