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关。
十家上了九家锁,还有一家门没关。
门没关的那一间小屋中,一个男孩也许是听到了外面的的动静,把头从屋子里伸了出来,只看到两道炫目的残影从门前的道路上呼啸而过。
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男孩变被那两道身影带出劲风刮了一个跟头。
妇女赶忙提着男孩的领子把他拉回屋子,“砰”的一声关上了门,训斥声隐隐从门后传出。
“你这兔崽子怎么又把门打开了?当心怪物把你抓去……”
菲利斯将神行术催动到极限,一言不发的向着圣痕林地赶去,心中不住地后悔,如果自己当时接受了晋升主教的仪式就好了。
尽管名为“神行”,但其实不过是用圣光的力量让人得到远超车马的速度罢了。天空是神的领域,只有得到了主的准许的主教大主教们,才能在天空中自由穿行。
菲利斯作为那时年轻一代最卓越的天才,本来是有机会位列其中的。但由于当年那件事,他斯愤然离开了圣城,也失去了接受“点化仪式”的机会。
如果当时能成熟一点就好了,他想道。
如果晋升到了主教,赛雅就不会遇到这些苦难了——甚至安东尼也不会……
“别着急,年轻人,”一路跟在他身后的奥德里奇开口说道,“我年龄大了,跑不了那么快。”
“你也没必要非要跟过来。”菲利斯深吸一口气,压制住了直接出手的冲动,“或者说,为了避嫌,请你回到东南主城去,直到这件事结束前都不要走出你的教堂。”
“我们也许应该先停下来好好聊聊。”这个刚刚随手将自己的儿子打成重伤的男人,此时却仿佛一名忠厚长者,“我想帮你,但你似乎对我有很大的成见。”
菲利斯恍若未闻,继续向前疾行着。
“我有个士兵跑了,好像是叫凯文,姓杰克逊,我想你应该认识他吧?”奥德里奇也不恼,而是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的那个小玩意没有反应,说明那边至少暂时还是安全的。按照计划,他们应该是要去林地对面,你布置的那个小山洞吧?
“正巧,我的老朋友柯尔特也挺关心这件事,要是请他帮忙的话,我想他也会很乐意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菲利斯停了下来,慢慢转过身,说道。
看着面前的那个男人,一股无力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牧首的外貌会固定在受洗时的样子。奥德里奇到底有多少岁?一百岁?一百二十岁?菲利斯并不清楚。
他只知道,从他记事起,自己的这位养父就一直是这副中年人的模样。
他凝滞在了人生中最威严的时光里。
无论是小的时候,还是从圣城归来之后,菲利斯觉得,自己的任何心思都瞒不过奥德里奇的眼睛,就连这条他预留的最后出路,也被轻描淡写地一语道破。
“我只是希望你好自为之。”奥德里奇的神情严肃了起来“你要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希望你和杰拉德家族也能明白自己在干什么。”菲利斯冷笑道,“‘圣女’的事不是你这种外放家族可以参与的,你的背后到底是谁?”
听到菲利斯的质问后,不知为何,奥德里奇看他的眼神忽然复杂了起来,仿佛是有些失望,但又好松了口气。
“圣女……呵。他有些轻蔑地笑道,“多么蹩脚的借口。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我说什么你估计也理解不了。走吧,去看看就什么都明白了。”
说罢,奥德里奇不等菲利斯反应,就率先催动神行术,向着原来的方向冲了过去。
菲利斯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马上就跟了上去。
过了午夜后,两人终于到达了刚刚释放了“神灾”的地方。
破碎的石块从山上滚落,堵住了山口的小路,几乎有一个村庄那么大的地区被夷为平地,外围残存的树木上还有火苗在跳动着。
从附附近赶来的卫队看到了奥德里奇,马上站成一排向他行礼。
“牧首大人,这里刚才发生了不明原因的爆炸,我们怀疑跟通缉目标有关。”
“这件事不用再调查了。重新集结我们的部队,封锁这个山口,一旦发现异常马上发出信号。”奥德里奇说着,从长袍的袖口中拿出了一枚真正的信标,“原来的‘信标’停止使用,其他分队到达后马上上缴,归于一处妥善保管。”
“是!圣光与您同在!”
说话的士兵再次行礼,然后然后转身离去,将任务分配给其他的人。
“愿主仁慈……”
等所有士兵都离开后,奥德里奇对着爆炸中心的位置,轻声祈祷着。
看着周遭惨烈的景象,菲利斯也不由得暗自吞了口唾沫。
来到山口附近时,两人就把速度放慢了下来。士兵们接到的命令,是有任何情况马上释放“信标”,万一哪个人手一抖,就算牧首级能勉强抗住“神灾”的威力,这一个分队的人马肯定也要报销了。
“等等。”
就在菲利斯准备再次施放“神行术”的时候,奥德里奇却忽然拦着了他。
“前面会很危险,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圣痕林地里,到底藏着什么东西?”菲利斯问道。
奥德里奇并没有回答,只是把神行术的速度控制在一定限度后,小心翼翼地进了林地。
菲利斯只好以同样的速度跟在后面,过了一会儿,又开口说道:“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得知了我的路线后,故意把他们引到圣痕林地之中?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我不喜欢你用‘计划’这个词,孩子。”奥德里奇轻声说道,“你还记得我们杰拉德家的先祖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
“……让·杰拉德,伟大的圣先知。”菲利斯不知道奥德里奇为什么忽然说起了这件毫不相干事,愣了一会儿之后才回答道。
“没错,先知。”奥德里奇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感慨,“命运并不神秘,相反的,它是极其顽固而又乏味的东西。预测到的未来几乎无法改变,因为神就是这么说的,或者说,这就是神需要的‘命运’,凡人又怎能忤逆呢?”
“你到底在说什么?!”
听着奥德里奇近乎大不敬的话语,菲利斯忽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仿佛有某种面目狰狞的怪物就要破水而出。
“别着急,孩子,我会告诉你的——但现在不行,你得先活下来。”
一根紫红色、生着倒刺的藤蔓忽然冲出了脚下的枯叶,缠在了菲利斯的左腿上。